李砚禧眼瞳微动,试探着问:“小姐如何说的?”
“我还能如何说?寄人篱下,当然得顺着说。”扶萤白他一眼,又道,“可我自个儿的奴才,凭什么要听她的?我今日算是发现了,这方家奇怪得很,管事的不是大舅母,而是大姨母。”
他稍放心一些,解释:“我听人说,当初大姑奶奶将自己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换了银子接济母亲和弟弟,后来那商人老头死了,大姑奶奶就带着孩子回到了方家,还让两个孩子都改姓了方。大姑奶奶精明能干,这方府上下都听她的话,就连大夫人也不例外。”
“怪不得……”扶萤喃喃一声,“这女人还挺厉害……”
床帐又厚又重,将光全遮挡住了,几乎什么也瞧不见,李砚禧的目光悄悄黏在扶萤脸上,低声问:“他们今日可有为难小姐?”
“他们为难我做什么?我好歹也算是半个方家人,他们对我即便算不得十分亲近,倒也不至于欺负我。”扶萤往枕头上躺了躺,“就是破规矩多。”
她演了一日的戏,都快累死了。
李砚禧又问:“如今,他们不许我近身伺候小姐,若是小姐的毒又发了,该如何是好?”
“白日小厮倒是能进内院,晚上的话,你便像今日一样潜过来。”
“可少爷们总有要休沐的时候……”
扶萤一脚踹过去:“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不愿意了?我告诉你,我才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每夜都得来!”
李砚禧忍住心中的喜悦,压低声音:“是,那就等他们睡着了,我再过来。”
“这不就有法子了?我看你是一日不骂便皮痒!”扶萤骂他几句,拉了拉被子,“行了,累了一日了,我要睡了。”
“那我退下了。”李砚禧作势要走。
扶萤又起身,拧着眉骂:“走什么走?若是夜半我又毒发了怎么办?你就给我待在这儿!”
“我若睡着地上,早上她们若是进门唤小姐,一眼便能瞧见。”
“谁说你睡地上了?将鞋子藏去床底下,你睡在床尾,给我垫脚。”
李砚禧抿了抿唇,将靴子放好,在床尾蜷缩好,让她将腿放在身上。
安静一会儿,李砚禧都以为她睡着了,要在她脚腕上亲一亲,她突然又开口:“明日也不知要做什么,你进了内院若未见到我,不要到处乱跑,省得失了什么礼数,到时丢人的还是我。”
李砚禧一惊,老老实实躺好,不敢再乱动:“好,我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李扶萤果然又问:“我那个匣子呢?”
装银钱首饰的匣子,她知道,李砚禧也知道。那匣子结实得很,破开要些功夫,但若是被偷走,就算没有钥匙也找不回来了。
“没人动过,傍晚时,我亲手放在床边衣柜里了。”
“那就好。”扶萤并未有起身查看的意思。她再看不上李砚禧,心中还是信任他的,若连这狗奴才都没法儿信了,她在这世上便没有信任的人。
李砚禧却故意问:“小姐不去看看吗?”
“不必看,谅你也不该做出什么背叛本小姐的事。”扶萤蹬了他一脚:“好了,睡觉了,明日还不知又有什么规矩等着我呢。”
这回她是真睡了,一觉睡到天亮还不见要醒,李砚禧盯着她看了许久,强忍着没去扰她。
没多久,门外的丫鬟来唤:“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睡梦中的人恍然惊醒,顶着微微凌乱的发,神情还有些茫然。
丫鬟又唤:“小姐,您醒了吗?”
李砚禧看她一眼,默默垂眸。
她顿了顿,朝外道:“醒了,你们稍等一会儿。”
“是。”丫鬟们道。
扶萤收回眼,朝李砚禧摆了摆手,低声道:“走。”
李砚禧想做些什么再走,比如亲她一下,或者抱她一下也好,但抬了抬眼,什么也没敢做,穿了靴子,从后窗钻了出去。
扶萤稍待片刻,施施然去开了门:“进来吧。”
写春和画绿挨着进了门,写春笑着问:“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祖母体贴,将这里收拾得很好,我休息得很好。”
“那便好,奴婢们伺候小姐您梳妆打扮吧。”写春和画绿拥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便给她梳妆边道,“府中的小姐们都有去给老夫人请早安的习惯,奴婢知晓小姐孝顺,怕小姐知晓了心里过意不去,才斗胆将小姐唤醒。”
“难为你们费心,我才来这儿,许多规矩都不懂,还要你们多多提醒。”扶萤未敢贸然给赏,这里规矩多得很,若是给错了,反而会招人怨恨。
写春脸上也没有不满,仍旧笑意盈盈的,拿着首饰在她头上比划:“小姐,您瞧,这个怎么样?”
“这个就好,素净一些好。”她再傻也不至于在此招摇,抢了别人的风头。
写春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些赞同之意。
扶萤又道:“院中可有吃食?我想用些垫垫。我身子一向不争气,怕一会儿在祖母那儿晕了,又要叫祖母担心。”
“小姐放心,奴婢早叫人备着了。只是我们院里没有小厨房,没法儿做出什么好的。”
“有一口吃的垫垫就好了。”
写春和画绿伺候着她稍用了些小食,便带着她往老夫人院中去了。
这里的道路并不复杂,一条主路连着几个小姐的院子,直通往老夫人院中。她刚出门,便遇见了二姐兰芸,相□□了头后,一前一后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也刚起不久,方兰芸熟练上前伺候,扶萤也过去,时不时递个首饰,也接一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