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跟记忆中的布设一样,假山流水,并不显奢侈贵重,但该有的规制都有,处处都透着股威仪大气。
此时白雪将天地银装素裹,言霁不走回廊,专程踩着松软的雪地,跟在后面的侍从怕这位祖宗不小心踩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伸着手时刻准备接着,防止陛下真要出个什么意外。
到了湖边,言霁看着结着厚厚一层冰层的湖水发呆时,终于猛地想起来自己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现在跟在暗处的应该是影五。
言霁在雪地上留了一行字,让影五去查顾弄潮房里那些人的身份。
肖相跟摄政王商量完事,正从湖边路过打算离开,竟然看到陛下也在,自然上前去给陛下请安,言霁快速将雪地上的字迹抹消,转身看向肖相礼貌性道:“肖相不留下来用膳么?”
“不了不了,夫人正在家中等着下官呢。”肖相笑了笑,再度朝言霁躬身拜了下,本已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欲言又止道:“陛下可是还与王爷存有隔阂?”
言霁眨了眨眼,错开视线看着尘封的湖面。
肖相道:“陛下别怪下官多嘴,虽这般比喻不甚恰当,但下官与自家夫人吵架时,也都总有一人服软,一方服软后,另一方若是端着太久,也会叫对方寒心。”
“人非草木。”
言霁暗道,何止不恰当,用你跟你夫人作比喻,朕没将你砍了真是最近脾气太好了。
大约察觉到言霁所散发的怨念,肖相及时止了嘴,转口打太极:“王爷正等着陛下呢,陛下快些回去吧。”
看到寻过来的侍从,言霁颔首应道:“肖相慢些走。”
回去路上言霁满脑子循环着那一句“人非草木”,莫名很在意这话里的意思。
顾弄潮如今的转变他自然看在眼中,说不触动自然不可能。
但他也没办法完全忘记曾活在顾弄潮摆控下压抑的情绪,每一次的矛盾激化,一次次地失望而归,两人间爆发的争吵不知凡几,他没办法保证这次不会是顾弄潮的一时兴起。
热腾腾的菜肴刚好上完桌,顾弄潮坐在桌前迟迟没动箸是一直在等言霁。
一进门,侍女接过言霁覆了雪的狐裘挂在衣架上,顾弄潮就像是一尊石雕,在看到言霁后活络起来,重复鲜明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去哪了?”
“到湖边走了圈。”言霁看到顾弄潮替他将身边的凳子拉开,但他没坐顾弄潮旁边,而是坐在对面,状似无意地让布菜的侍女给他盛一碗汤。
顾弄潮垂下眼帘,让侍女下去,亲自盛汤给言霁:“湖边结了冰,但并不厚,小心失足。”
“朕没那么蠢。”
之后便是漫长的阒寂,只有顾弄潮盛汤时汤勺嗑在碗沿的声音,言霁突然间很想问一问顾弄潮如今这般到底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或许他并不蠢,但一对比顾弄潮弯弯绕绕比京巷还复杂的心思,就显得他过于天真无知。
“你”
“你”
两人声音相撞在一起,而后双双停住,顾弄潮将汤碗递给言霁,眼中氤氲着温柔纵容的笑意:“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