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里的字迹干净又漂亮,但是没有连体,明显该是小孩子写的字。按日期来算,这该是十多年前的日记,最让安许莫意外的是,这本日记本居然还写了名字。
“辛子麦……这是子麦哥的日记?”
周谨沉从画册中挪开视线:“子麦是余老的徒弟,他小时候气管不好,父母把他送去了山里疗养。”
安许莫倒是没想到辛子麦还有这个经历:“那,哥,你和子麦哥当时就认识了?”
周谨沉点了点头。
安许莫问:“那我可以打开看吗?”
毕竟是日记,就算是人家小时候的东西,也算是隐私。
周谨沉拿起手机给辛子麦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接起来时有些匆忙,辛子麦连呼吸声都没有平复下来,安许莫有些疑惑,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子麦哥小时候气管的问题现在还没痊愈吗?”
安许莫的声音虽低,还是被那边听到了,辛子麦干笑了一声:“哈,我没事。”
一旁隐隐有个声音传过来:“你小时候有气管病?”
是黎秋成的声音。
周谨沉没理那边,直接对安许莫道:“他不是气管的问题,是肺活量不足。”
安许莫仍然有些似懂非懂。
折腾了一番,周谨沉才把问题说明,辛子麦没怎么在意:“看就看呗,你们看完记得给我留一下啊,我都不记得我当时写过什么了。”
挂断电话,安许莫开始继续翻阅,前面的几篇日记并没有什么异常,只大致记了一下平日的生活,他还从记述中发现,这日记是余老先生布置的任务。
再往后翻了几页,安许莫就看见了一篇特别的内容。
“今天山里来了一个新的小孩子。他的名字好难写,人也很难相处,和谁都不说话,就板着脸,像块冰坨坨……”
安许莫反应了过来。
这个小孩子,就是周谨沉。
弄丢你这么多年。
日记本前半部分的内容很是寻常,大概平日里也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而等周谨沉去了之后,情况就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安许莫把日记本继续向后翻,辛子麦之后写的好多篇日记,都和周谨沉有关。
冰坨坨一天没说话,冰坨坨两天没说话……冰坨坨整整五天没说一句话,辛子麦一开始还和师兄弟打赌谁能让这块冰坨先开口,之后被余老先生教育了一顿,才知道这个始终不开口的男孩生病了。
辛子麦自己有呼吸道疾病,知道生病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对周谨沉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时间久了,其他人对这个不搭理任何人的男孩失去了接近的兴趣,只有辛子麦还在继续坚持。
来到山里十多天后,在余老先生的努力下,周谨沉终于开始与外界进行了短暂的交流,辛子麦在日记里写:“师父对周冷冷可耐心了,除了吃饭,什么都不要求他做。昨天晚上,周冷冷也和我说了话,他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就是话太少。”
周冷冷是辛子麦给周谨沉起的外号,他觉得周谨沉的后两个字太难写了。
“但是今天,师父批评了周冷冷,因为他把自己的糖塞到小旗最宝贝的娃娃嘴里,娃娃弄脏了,小旗哭了好久,周冷冷也没给他道歉。”
照前面的记录来看,小旗应该是深山里最小的孩子。安许莫看着这些记录,感觉颇有些奇妙。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周谨沉,总觉得很难把面前的男人和多年前的“周冷冷”联系起来。
“之后师父问他,为什么要把糖塞给娃娃,周冷冷说,弟弟喜欢吃奶糖。我觉得,他可能把娃娃当成了弟弟。”
猛不丁看见弟弟这个词,安许莫不由一愣。
……弟弟喜欢吃糖?
周老爷子有四个儿子,四个孙子,除了并非亲生的安许莫,周家老三周允桦家里也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是周谨沉的弟弟。安许莫虽然心跳加快,却没敢立刻把自己对号入座。
安许莫翻开第二天的日记,只见辛子麦写道:“今天师父给周冷冷带了一个新的娃娃回来,和小旗的那个很像,但是新娃娃的怀里抱着一颗特别大的奶糖。师父说,弟弟有糖,让周冷冷把糖留着自己吃,他们一起吃糖。”
“这种话听起来太幼稚了,但是周冷冷好像挺开心的,他一直抱着娃娃,抱了一整天。”
安许莫看到这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周谨沉去深山休养时已经十二岁,出事之前,在安许莫的印象里,哥哥已经非常稳重。不只是学业方面,待人处事也是一样,他一直都是周家小一辈里表现最出色的一个。
可是在辛子麦的日记里,周谨沉一连十多天没有说话,还抱了一整天的布娃娃。
辛子麦当时年龄毕竟还小,就算余老先生说过周谨沉生病了,他也没有真正的概念,并不知道一个人十多天不与外界交流是多么严重的事。但是安许莫在看时,只从字里行间,也能猜想出病情的严峻。
他还在后面看到了另一篇日记。
“今天周冷冷出事了,他把大家都赶到了房间外面,还把好多东西堆在一起,自己藏在东西后面。我们把师父叫过来,就听见他说有血,有刀子,可房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周冷冷一个人躲了很久,师父也没能喊动他,最后,还是师父说藏在里面没法救弟弟,要出来才能保护弟弟,周冷冷才肯从后面出来。
“我看见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娃娃,一直没松手,看见师父之后,他就拉着师父的胳膊,把娃娃递过去,说要保护弟弟,不要让弟弟被坏人抓走,坏人会拿刀砍人,把人砍成好几块,胳膊掉下来,手指还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