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早就知道你在找他了。”温哲久抬头对她说,“只是他一心挂碍于此,修为不进反退,又不敢面对自己的前债,才将那佛珠移花接木与我,终因心魔而被混沌所惑。”
展煜在一旁听得出神,忍不住问:“你先前说,你那位情郎弃你而去?那后来他到底有没有知晓真相,带着那白绫回来践行诺言?”
红煞看着他,丹唇一笑:“他后来如何,我早已不在乎了。况且那绫绸是上好之物,谁舍得用来结果自己呢?”
萧千树却皱了下眉,半晌不语。
晏伽走上前来,冲着菩岚大师拜了一拜,心里说不上是何滋味儿。
“还有最后一件事,比什么都紧要。”红煞道,“长明镇中那座‘明月乡’,曾经因此而家散人亡的那位财主,与那东海鲛人也有一二渊源。”
第147章明月照我
两颗明珠耳坠放在桌上,顾年遐伸手捻起其中一颗,将一根银针似的冰凌刺下去,那明珠却纹丝不动。
“莹白皎然,上有幽香,可化于弱水,却不毁于刀枪烈火。”顾年遐说,“应该是鲛珠,但我只在古卷上看到过,还得让我母亲他们看过才好定论。”
“那也不必了,前些天在那位大名鼎鼎的晏仙师坟前抓到几只小鬼,听说神殿塌了,都吓得到处乱窜呢。”红煞说,“有一只沾了半点仙气儿的,哆哆嗦嗦跟我吐了实话,它们从前畏惧那明月乡中的主人身份,本不敢轻易开口,但若是不说也会被我吞掉,所以才将实情原原本本地告知。”
晏伽转头问顾年遐:“她说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晏仙师’是我吗?怎么听着阴阳怪调的?”
“有吗?”顾年遐歪了歪头,“你本来就很厉害。”
红煞没理会他们两个,接着道:“那财主祖上本是打渔出身,世代住在金陵海边,后来不知如何迹起家,举家西迁到了这大漠之地,改以经商为业,明月乡便是几年前他主张兴建的。财主家中有一地窖,其间黄金美玉无数,但最为稀世珍贵的,则是不计其数的海明珠。”
“海明珠?”甘令闻恍惚看向桌上自己和妹妹的耳坠,“那是鲛珠的别称……不对,这财主祖上曾是渔人?”
“若是单单靠打渔,除非哪天捞上海龙王来,否则何年何月才能一夜家?”晏伽若有所悟道,“金陵在东海之滨,我也从古卷里看过东海鲛人的记载,他们眼泪化成的鲛珠可是千金难求。”
甘令望愕然道:“大使司送给我们的耳坠是鲛珠?她为何如此?”
红煞道:“不知。但据那小鬼所说,在修建明月乡之前,有一日镇上突然来了一个方士,铁口直断、神机妙算,事事样样都算得丝毫不差,自然也被请去了那财主家中,只是后来方士再也没从他家中出来,再之后,财主便倾尽几乎全部家财修了那座明月乡,建得穷奢极侈,宛若宫殿一般,他自己却在不久后莫名暴毙。”
“这个方士不大对劲,怕是那财主的先祖与鲛人曾有过恩怨。”晏伽摇头道,“难怪那些小鬼先前死活不肯说,它们修为实在可怜,那明月乡背后又是魔族与神殿,自然不敢直呼其名。只可惜我手腕还是软了些,它们早看出我不会下杀手,却怕真的被你吞了。”
红煞一抬手,掀开喜轿的轿帘,里面的女子依旧指着西方,只是身躯似乎已经有些淡去的迹象。
“后面的路我就不同行了,这姑娘还请你们一路带去,了却她的执念。万望你们能拦住山里那些东西,让我在这林野之中多逍遥自在几百年。”她轻笑,“过去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温哲久抬起手指抚了抚菩岚大师的佛珠,将对方怀中的禅杖接过来。
“告辞了。”他说,“我师父也不必再困顿于往日的心魔中了,他终究是无法自渡己身。就像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善因并不可消解恶果,所行之事,必有因果报应。”
红煞的轿子摇摇晃晃地下山去了,那些提灯笼的小鬼面目依旧苍白麻木,双脚悬在空中,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林间。
展煜叹了口气,转身欲叫晏伽和萧千树:“走了,我们……你怎么了,萧九?”
萧千树出神地看着红煞离去的山路,半晌,召出青玉葫芦,将红煞留下的游魂收了进去:“你们先走,我要去与师父辞行。”
晏伽在络星台上等了顾年遐不久,远远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轻灵地御剑过来,显然是直奔着他。
他张开手,顾年遐便一头扑进他怀里,也不顾有人在旁,“好了,我回来陪你了,晏伽,好怕你没有等我就走了。”
晏伽心中一沉,知道小狼是耿耿于怀当年的事,很是愧疚地摸着他耳朵,说道:“我等你,以后都等你。”
仙道之中,眼下只有展家、三清门与越陵山尚存不少精锐弟子,都在拜月顶上严阵以待,此外翠麓山庄包括掌门在内将近三百人都已罹难,仅存二十余人,其他仙门被混沌引诱后走火入魔者更是众多,孙氏剑宗、金陵徐氏与关外费氏至此仍无半点消息,想来也凶多吉少。
温哲久安顿好菩岚大师的尸身,让随行的师弟将其送归悬空寺,葬于佛塔之内,自己只取了菩岚大师的禅杖在侧,另有一串檀木佛珠、一件袈裟,皆是他师父死前要留给他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