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一道十分严厉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怀钧回头看到正是孙焕尘,对方穿戴整齐,并不似匆忙间赶来的样子,推开旁人大步走入人群,低头看见了那两具死状凄惨的尸。
“这是怎么回事?”孙焕尘冷声道,“我剑宗弟子为何会遭此横祸?”
怀钧深吸一口气,说道:“孙宗主,事突然,还是先将他们的尸身收入山房吧,怕要待我师父回来后再行彻查。”
孙焕尘却哼了一声,径直走过怀钧身边,弯腰盯着尸体:“等你师父回来?一两日的工夫就足以毁尸灭迹,等他回来不知要到何时,怕是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留不下了!”
“孙宗主,并非是我不愿,但如今越陵山正是人多眼杂之际,若当即便闹起来,怕是真凶混在众人当中,你我也奈何不了他。”怀钧道,“我已经让人封锁山门了,先请唐长老和臧长老来验过尸身,再说其他吧。”
孙焕尘似乎就跟他较上劲儿似的,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你是说就此作罢?我剑宗弟子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吗?!”
“孙宗主,我并无此意。”怀钧不卑不亢道,“操之过急,并无半点好处。”
“既然这么顾及晏掌门的面子,那你们越陵山最好尽快给我一个说法。”孙焕尘转过身,威胁地瞥了他一眼,“否则我孙氏绝对不会就此揭过,越陵山有包庇凶犯之嫌,必定要闹得仙道皆知才好。”
待孙焕尘走了,怀钧身边的一个同门才愤愤道:“他可真是得理不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是我们杀的,倒是忘了他们当年惹出过多大的祸了。”
怀钧是几年前那场浩劫中幸存的孩子,出生在普通人家,父母都在灾祸时殒命,他一个人过了数年的流浪生涯,在一个雨天被晏伽捡了回去,并手把手教养,最终于收徒大会上脱颖而出,被选作掌门徒。
那个时候晏伽也不大,比起师父,更像是他的兄长。怀钧比一般人都要刻苦,虽然总被夸赞天资卓著,却从不懈怠分毫,晏伽交代下来的诸事更是亲力亲为。
“少说多做,这些话除了赌气,也没什么用。”怀钧对同门说道,“走吧,长老们也该到了。”
唐嶷和臧琼云都来看过,那尸身着实诡异,他二人也没什么定论,只是彼此眼底都有些淡淡的疑虑,仿佛有了某种猜想,却也不好确信地说出口。
“长老,是有什么见解吗?”怀钧问,“这里就我们三人,但说无妨。”
臧琼云道:“数年前青崖口之祸,那些自不周山中涌出的邪秽也是如此将活人血肉与法力吸食殆尽的,但乐掌门和晏伽已经平息了不周山的灾劫,应当不会再有了。”
唐嶷蹲在尸体旁边,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对怀钧道:“钧儿,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快想办法叫人找你师父回来,此事不可掉以轻心,还要与他商议。”
“是。”怀钧点头,“我这就叫人出去寻他。”
然而仅仅过了半日,第二天正午的时候,另外两具尸体就赫然出现在了越陵山的山道旁,这次亲眼目睹的人至少有三十左右。尸身死状同样诡异,但凡经历过青崖口之祸的人,无一不会想起那时铺天盖地的邪秽,进而胆战心惊,都以为那种东西卷土重来了。
怀钧一整天都被绊在玄鉴堂里,前来打探消息的灵修络绎不绝,都想从他这儿撬出点什么消息,诸如仙道是否又将迎来一场大劫、自己是否需要未雨绸缪等等。
他才十四岁,但许多人低估了他的手腕,孙焕尘更是如此,一早便带人在玄鉴堂与怀钧对坐了几个时辰,对方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镇定自若陪孙氏众人喝着茶。
“堂堂越陵山徒,遇事只会畏缩不前吗?”孙焕尘讥讽道,“如今已经出了四条人命,所有人都等着看一个处置,诸位要如何自处?”
“处置?”怀钧看着他,“孙宗主是对真凶有眉目了,现在就谈处置?”
“若越陵山袖手旁观,就别怪孙某自行为宗门弟子讨个公道!”孙焕尘重重撂下茶杯,“臧长老、唐长老,若眼下有凶案冤情,而执律者无动于衷,那么受害之人应当如何?是否可以认为凶手与之暗通款曲?”
唐嶷笑了笑,说道:“孙宗主追凶心切,唐某自然知道,不过越陵山百年声誉在此,绝不会偏袒行凶之人,孙宗主如此急不可耐、咄咄逼人,倒是让人觉得心中虚,故而要先声夺人呢?”
孙焕尘眼底闪过恼怒:“唐嶷,你什么意思?”
唐嶷仍旧是笑:“孙宗主以为呢?”
孙焕尘当然不敢真的动用强硬手腕,他这些年虽说和越陵山别扭不下,却也从未正面掉过脸。越陵山的实力与威望俱在此,比起孙氏剑宗,仙道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今夜我会带人在各处山道巡察,孙宗主若觉得惶恐不安,可以先行带门中弟子离去。”怀钧道,“晨起已经有几位掌门担忧自家弟子安危,来与我辞行过了,明哲保身乃人之常情,孙宗主不必觉得难以开口。”
孙焕尘明摆着不会与越陵山就此罢休,反倒硬板凳坐了下来,冷眼以待。
当晚怀钧彻夜未睡,带领数十名同门御剑巡山,林惟竹和苏获则兵分两路,各自巡视几座山峰。前半夜并无什么异状,怀钧与那些师弟师妹换了班次,自己坐在半山腰的小亭等其他人过来。
夜里的风有些凉,怀钧百无聊赖地抱着纯钧剑,听着周遭虫鸣,觉得身心都昏沉沉的。
身后树丛传来沙沙的响动,纯钧剑自行飞出剑鞘护主,直指那藏匿之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