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茶客才认清,原来里头那不知名的果肉竟是山梨,两只手很快掏出了荷包,这是新茶,他不试试怎么行呢?
五枚钱币放在了托盘上,灵灵盯着一边的姜桂茶噘嘴,半晌抬头和那茶客对视,“呕,好难闻。”
那人愣住,什么?一看过去,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说那一杯黄澄澄的茶。
只见里头有姜片,有桂皮,姜片很嫩,没有什么筋络,被切成薄片,而那桂皮仅是一小卷儿,呈现树皮的颜色,茶杯底部,还有薄薄一层的渣子,应该是桂皮在烹煮过程中的碎屑。
茶客立即想到,小姑娘应该对这种刺激性气味的茶水不喜爱,所以才会觉着难闻,他不禁失笑,“来,叔叔这杯也要了。”
不让她近距离闻着不就行了?
灵灵下刻笑得灿烂,浅浅蹦了一下,差点把那一盏荷渣菊茶洒出,惹得他们惊呼一下。
台上,云疏雨自然也是瞧见了这场面,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她现在在讲茶树的特性,茶树这一植株有三种树型,便是灌木型、乔木型以及小乔木型,其中,灌木型茶树植株最矮,从下至上生长出根茎叶花和种子……
她的语音语调平缓,如潺潺溪流,流淌过台下听者的耳朵,不知不觉间,人越来越多了。
在她认真讲授的过程中,京都各家的说书人赫然察觉,自己讲座下的听众简直少得可怜。
再一细问,竟然都相约去听什么讲茶去了。
“什么茶铺?”
“云氏茶铺?”
“谁讲的?”
一通细问,这么多人竟然对茶感兴趣,难道是自己的传说故事不好玩不有趣吗?听人讲茶,那岂不是枯燥得很?
“而且,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比我们讲的要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珊瑚赫
当即,周老儒生翻身似的回到坐上,快板儿一敲,铿锵的语调抑扬顿挫,飞一般地吐露许多字,他讲得兴致高昂,便也逐渐吸引了一些人驻足——
“有句老话说的好,女子三从四德是美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想来历史上也不乏如此贤惠的女子,鲍宣妻梁鸿妻孟母岳母陶母,个个是我们称赞的对象,她们知书明理言娴淑德,后世提起,少不了成为代代女子学习的范本。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男耕女织男倡女随,就是这样,才有幸福美满生活和谐的一个个家!”
“但是现如今,我们竟然看见有女子抛头露面,真是大开眼界!试问各位,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出头露面儿,不顾礼义廉耻?莫说是我等年长,看不下去,就是时代再发展几十年,这依然不值得我们提倡!若说是违背了祖宗规训,这如何做不得数?”
“……”
周儒生愈发说得情绪激昂难抑,一番话下来,不仅引来无数就坐,更得到一片叫好!
他激动之下,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几乎是炮仗被点燃,从这里燃放,噼里啪啦炸了各处,京都内所有说书人纷纷加入——
“诸位可听说岳母刺字?且听我细细道来!”
“娥皇女婴共侍一夫,这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拿到如今来说,丈夫在外面辛苦劳累了一日,难道作为妻子内人就不应该体谅吗?”
“女子,贤惠是最基本的品德,打理好家内,其他的一切事务理应交给男人!男人是天,天说了算,你敢有所质疑吗?”
京都各处的铺子楼馆但凡有说书人,底下全是一片听众叫好,每当一段话说罢,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虽然句句不提云氏茶铺,可是矛头直指云氏,任谁听了都不免联想到什么,一下子,云氏被推向风口浪尖。
当事情落入云疏雨耳中,卢氏云常早已经知晓。
两人就算知道女子抛头露面没错,可还是犹抬不起头似的,总觉得羞煞死人。
对着云疏雨,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若不是他们两个烂泥扶不上墙,怎么会让外人评议到女儿身上呢?
卢氏不知道该不该说,今早她去集市买鸡蛋,就听见卖鸡蛋的沈婆婆问她,出来抛头露面,是雨儿自愿的还是被逼迫的。
若是前者,那这姑娘得教育教育,养不教父之过,若是后者,那他们这可是真真没有分寸了,怎么能拿女儿的名节开玩笑?
卢氏也只得讪笑,买过鸡蛋后就离开。
因为这事情,茶铺的生意又受到了影响,客流量明显稀薄了些许,云疏雨是从一早来喝茶的茶客那里得知此事的。
那时,她在账台前理账,一双茶客入了内,本要点茶,可冷不丁的,云疏雨听见其中一个声音放低,“你说要带我来的就是这儿?”
“咱们走吧,若是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喝茶,可不得被笑死!”
那个发起邀约的客人还犹不知道此事,茫然啊了一声,没有多说,就被他拉走。
云疏雨正是怪异,就见灵灵跑了过来,嘟着嘴一脸不开心,像是和家长告状一样:“云姐姐——小虎欺负人!”
这个小虎正是阿饷的伙伴,有时阿饷帮忙跑腿,小虎几人也就常常混迹于此,顺带着灵灵也就玩在一起了。
云疏雨心里一处被软化,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小虎的身影可不就在门外一闪而过。
“他说,云姐姐是女子,不能出来!还有还有!唔!——”灵灵一张一合的嘴巴连忙被小虎捂住。
“别说!”他大惊失色。
别看他们几个孩子虽然顽皮,可是真遇到比自己年长的还是会害怕,小虎不想让自己触了霉头,瘪着嘴给她捂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