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涉及到除了宠爱这种虚无名头之外的切实利益,赵德欣就不肯退让了,而叶姨娘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李星鹭回眸望了一眼被吊在书房中没取下来的尸体,心中感到莫名的讽刺——这就是谭老爷追求的利益,他为了利益可以牺牲家人,他的家人当然也会为了利益而漠视他尸骨未寒、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案发现场就争起财产。
“夫人,叶姨娘所示的遗嘱确是老爷亲笔所写,那信纸末尾还盖着老爷的私印呢。”
出乎意料的是,不知为了报复赵德欣还是别有所图,谭贵开口为叶姨娘做了证。
李星鹭的目光不由得在谭贵和叶姨娘之间来回巡视——叶姨娘敢拿所谓的遗嘱出来做文章,必定事先准备好了充足的底牌,她不可能提前料定赵德欣会与谭贵发生冲突、借此得到谭贵的支持。
更有可能的是,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伙的。
这样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安排她来到书房见证谭老爷尸体的人是叶姨娘,但急于坐实她罪名的却是谭贵。
只不过,叶姨娘和谭贵显然有不在场证明……难道是买凶杀人?
就在李星鹭暗自梳理案情时,叶姨娘和夫人赵德欣仍然僵持不下,但谭贵却凭着他在府中的影响力,再次命令守卫将李星鹭押走。
她心中一凛,脑海下意识地快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当守卫冲到她身侧要抓住她,她本能的抬起手欲点住对方穴位,与此同时,一只手臂伸过来率先将其挡了回去。
“贵府的坏名声还真不能赖先前的命案,单凭谭管家的愚蠢行事,本官就知道传闻不假。”
这声音——
李星鹭挑了挑眉,抬眸望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仍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玄黑服制,清俊眉目间的担忧神色却与记忆中的冷峻模样大相径庭。
“你来了。”
“我来晚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李星鹭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
她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
动机
“命案向来是由官府督办查探,而缉拿嫌疑人、断案定罪也皆是官府才有的权力。”
沈舟云反手将几个要捉拿李星鹭的谭府守卫推向一旁,而后开始扫视在场众人,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一脸惊惶的谭贵身上:“谭管家,你目睹谭治之死却不主动报官,反而打算遮掩命案,此为罪一;越过官府指定嫌疑人、妄图私自结案,此为罪二。”
谭治即是谭老爷的名讳,沈舟云在看透此人贪婪丑陋的面目后就不再愿意给予他尊称。
“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
谭贵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他敢对着没有背景的李星鹭逞威风,但却被比谭老爷更有权威的沈舟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腿更是彻底软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坐在地。
这时,两名面无表情的提刑卫从谭贵身后冒出来,他们一左一右地缚住谭贵的双手将他牢牢控制住,却也意外充当了他的支柱。
没有看到谭贵当场出丑,李星鹭有些遗憾,不过她转念一想,谭贵作威作福的最大依仗谭老爷谭治已死,他又被沈舟云揪住罪过——想来他的坏日子还在后头呢,她且等着看。
“将在场所有人带到正厅,稍后本官要一一讯问。”
沈舟云下达命令后,霁月院里的谭府家眷就被提刑卫包围了,但包括赵德欣和叶姨娘在内,谁也没有反抗或提出异议——毕竟此时闹事只会徒增她们的嫌疑,况且谭治的遗产分配还没有定论,最终很可能会在官府打官司,所以于情于理,赵、叶二人都不想轻易得罪沈舟云。
眼见着谭府众人都被带离现场,李星鹭正要抬起脚步跟上,但才踏出一步,她的身前就横出了一只手臂:“你留下。”
沈舟云言简意骇地甩下这句话,而后便转过身径直走进了书房。
李星鹭怔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她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走进去。
沈舟云单独留下她,想必是为了询问谭治身亡的详情,毕竟她与他有交情,比起谭贵这类心怀鬼胎之人,他也许认为她的证词更可靠。
这么想着,李星鹭组织好语言,她正要开口,却听到沈舟云抢先道:“谭秀林一案还存在不少疑点未被解开,这你也是知道的,但谭雨淼从不松口承认她参与犯案,而陈锐虽然配合、却始终解释不清那些疑点,梁予更是一问三不知,我一连审了半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所以我想再搜查一遍谭府。”
“顺带……了解你的近况。”
说到此处,沈舟云轻咳了一声:“但是我刚才在院墙外听了一会,谭贵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这段时间似乎过得并不好。”
他这是在解释自从她们天香楼一别后他就再也不露面的原因吗?
明明先前可以坦然接受沈舟云对她的不闻不问,但当对方主动提起,李星鹭还是不由生出几分心酸和委屈的情绪。
但她没有因此顺着沈舟云的话对他大吐苦水,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着调侃道:“如果你不提‘顺带’两个字,我说不定会有点感动。”
沈舟云却没有被她的表情骗过去,他执意追问:“谭治是怎么为难你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针对你?”
“就是时不时找些由头骂我几句、削减我的月钱,倒也没有怎么样。”
李星鹭没有心思细讲自己这些时日的艰难,谭治那些刻薄话任谁一天到晚听下来都得起杀心,她要是复述出口,那嫌疑值妥妥要飙升。
于是她转移话题,问起了谭秀林一案的疑点:“沈大人,你所说的疑点,是指三小姐挪用大量药材并抓活人试药的真实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