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看了外部且并未发现异状后,李星鹭正要掀起裙摆从内部观察,忽然,纱衣领口处的一点不明显的淡黄色污渍引起了她的注意。
李星鹭低头凑近去看,方才分辨出这是粉尘留下的痕迹。她迟疑再三,还是将鼻尖凑近闻了闻,一股恍若枯木的味道直直的钻进她鼻腔中,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狐丝草粉’四个字。
狐丝草粉,以狐丝草研制而成,接触到人的肌肤,能使肌肤产生过敏红肿、瘙痒难耐的症状。
认出狐丝草粉尘后,李星鹭的思路立即得到了启发。
因为原先备好的青色石榴裙被狐丝草粉沾染,谭秀林感觉不适而弃之,但临时赶制新的裙裳显然来不及,她只能从绣房的仓库中挑选成衣,最终穿上广袖留仙裙——那件裙裳定然藏有玄机,所以凶手要毁掉它,导致她发现谭秀林的尸体时对方是衣不蔽体的状态。
李星鹭双唇紧抿着,她的目光碰巧落在桌面的针线上,一瞬间,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闪过。
针——浸了翡云草汁液的针,是否就藏在广袖留仙裙上呢?
绣娘
“你的推测合情合理,但找到那件广袖留仙裙的可能性太小,它也许已经被销毁了。”
在听完李星鹭因两件裙裳而产生的推测后,沈舟云先是给她泼了冷水,而后又话锋一转:“不过由此倒可以确定一件事——凶手对绣房非常熟悉、甚至可能就是其中的某个绣娘。”
激动的神情僵在李星鹭脸上,随后她反应过来自己又崩了原主的人设,于是赶忙垂头敛目,在心中分析着沈舟云方才的话。
凶手能接触到准备给谭秀林的两件裙裳、并且连续两次在裙裳中做手脚……这么想来,绣房的人的确嫌疑颇深。
“谭秀林可曾与绣房的人结怨?”
面对沈舟云的询问,李星鹭摇了摇头:“我不知是否有人暗地里怨怼小姐,但小姐处事公正、赏罚分明,无人能够在明面上指摘她。”
“给谭秀林制作裙装的绣娘是谁?”
沈舟云皱着眉继续追问,他看上去已经做好把绣房每个人都审讯一遍的打算了。
李星鹭刚想开口,但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语一顿:“为小姐制衣的绣娘名唤梁予,她绣工出众又懂得新颖的款式,谭府、甚至整个清远县的千金闺秀们都喜欢指定她来制作服装,今日小姐先后换下的两件裙装,俱是出自她手。”
这个梁予正是原主曾经的同寝,而李星鹭留意到这个人的原因很简单——梁予是管家谭贵的准儿媳,平时很能仗着谭贵的声势在谭府四处占小便宜,如果她打着谭贵的名义去药房讨要翡云草,药房的人定然难以回绝。
李星鹭将自己对梁予的怀疑讲述给沈舟云,她措辞颇为谨慎,谁知对方听完后却直截了当地宣布道:“我决定立刻搜查绣房和绣娘寝居,既然你提到这个梁予有可疑之处,那便头一个搜她的房间。”
话音刚落,李星鹭望向他的目光中不禁添上几分诧异:“虽然是办案需要,但大肆搜查整个绣房还是需要知会谭老爷一声吧,您身为提刑官不是应该……恪守规矩吗?”
“你认为本官是那种只会一味强调规矩的死板人物?”
沈舟云挑着眉反问她,李星鹭哪里敢接下这话,她慌忙就要摇头,对方却像是自问自答般的接着道:“假如我是,我一开始就不会同意你给谭秀林验尸的要求。”
闻言,李星鹭正要摇头的动作一顿,她转而上下打量起沈舟云,只觉对方浑身冷肃的气质都变了味道。
是啊,在她被千夫所指、陷入绝境时,给她一线生机的,是眼前这个人。
撇去原书中对他狠戾作风的描写,李星鹭此时真正地有了自己的判断,沈舟云对她有恩,至于他反派的身份,至少此时与她无关。
心境的变化使她禁不住轻轻勾起唇角,用柔和却清晰的口吻说道:“大人,您要搜查绣房,老爷自然不敢阻拦,但若是今夜没有在绣房搜出有用的证据,恐怕明日老爷便会私下扫清绣房的物件,您也能看出来,他并不关心案情真相。”
“但此时正值花灯节夜晚,谭府的下人们被准了假,全都离府过节去了,绣房定然也是一片空荡,大人若是少带些人手,勿要兴师动众,便可在不惊动老爷的情况下完成对绣房的搜查。”
若不是谭秀林突然横死在府中,原主也应该陪伴在她身侧,在谭府专有的河边亭台上,看着她代表谭家放河灯。
李星鹭的心情因此沉重了些,但却仍抬眸注视着沈舟云,希冀他能听进去她的提议、让查案过程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舟云没有出声作答,而是径直走出了谭秀林的卧房,李星鹭连忙抬脚跟了上去,顶着门外谭贵并提刑卫等人的敬畏目光,她追在沈舟云身后迈出房门,莫名觉得狐假虎威的感觉。
谭贵似乎想与沈舟云客套几句,沈舟云却没拿正眼瞧他,自顾自地离开了莲居,就在李星鹭担心他坚持要带着一群提刑卫光明正大地搜查绣房时,他忽而转身指了两名提刑卫站出来:“你们两个去搜查绣房仓库,不要弄出动静。”
李星鹭将他的言行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笑容,但在沈舟云回身时,她赶紧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开口道:“奴婢对谭府各院之间的小道有些了解,也许能帮到大人和这两位小哥。”
她先将通向绣房的小路详细讲给被沈舟云点名的两个提刑卫,而后在剩余提刑卫的掩护下,李星鹭和沈舟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谭府前院的走廊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