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宝钗方如此说。
薛姨妈听了,也点头道:“我倒糊涂了,原该叫她来的。”
一行说着,她却又有些疑惑,因道:“平日里她都尽在的,怎么今儿竟没瞧见人。”
薛蟠咳了一声,道:“说是打发人去厨房拿吃食,左等右等没见着,就过去瞧瞧。”
这也是随常小事,薛姨妈并不放在心上,点一点头便做罢。
倒是宝钗略略留心,打发人往厨房问了一句,听得说果然去要了汤羹,方才做罢。
转头,她便又打发人请来邢岫烟,商议后面搬家一事。
先前多少因为夏金桂之故,两家方才分隔两处,如今夏金桂一去,薛蟠又养病,两处竟多有倚仗薛蝌奔走照料,又有宝琴,也是在黛玉处盘桓许久了的,也必要搬回来。
因此,宝钗便请来邢岫烟,细细商议此事。
邢岫烟原就看重宝钗,且两处本是极近的堂亲,同在京中,更该彼此照应扶持的。连着薛蝌也早早嘱咐了的,她岂有旁话,只听了一阵,便笑道:“我们也这么想呢。两处人口本就不多,如今外头世道又不甚稳当,合该住在一处,彼此照应扶持,才是个正经道理。”七
宝钗叹了一声,道:“倒是难为你们两次三番搬动。”
邢岫烟听了,笑着道:“也不过打发丫头婆子收拾收拾,几辆车的事罢了,哪里值得姐姐说道?要细论这些来,倒是姐姐与我们生分了。旁的不提,琴妹妹的事,也不知姐姐帮衬了我们多少!”
提起薛宝琴,宝钗倒微微笑了笑:“她原也年轻,性子也好,不过一时遭际艰难罢了。便没有我,她自家也能想回来的。只是从此后,咱们少不得为她打算打算是真。”
邢岫烟含笑应了。
宝钗见事料理停当,回头便禀了薛姨妈,又低声道:“我想着,妈竟要跟蝌弟提一句才是——刑家如今没了人,只剩一个老娘。前头蝌弟接过来孝敬,本是好意儿,如今搬到这一处,到底要提一句半句的。偏这话不大好说,他们年轻,未必好张口,索性妈开口提一句,旁的都由他们自家收拾去。”
薛姨妈自应承了。
后头寻了薛蝌,她便将江霖并邢老娘两件事,都细细讲明白了。
听到前面一桩,薛蝌就变了脸色,忙自谢过薛姨妈并宝钗留心关照,又皱着眉头,因道:“那位江大爷,虽是人品出众,听得说,却是早有属意的人,伯母竟不必再提了。妹妹虽婚事不协,终究年轻,咱们再细细挑拣一桩好姻缘与她方是。”
薛姨妈听说,虽有些可惜,却也只是嗟叹一声,并无勉强之意,反是一迭声应了话,又笑道:“你放心,琴儿的事,我们岂能不留心在意的?既然这一桩婚事不得成,往后再细细挑拣好人,也就是了。
只是我这些时日听来,那位江大爷倒似是个人物,我们家如今也似旁人一般,都是遭了劫难的,虽有亲戚,倒也要结交些人家才好。你兄弟如今将养身子,再者说,他也是个莽撞的,休说结交,没得竟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数来数去,竟也只能指着你外头奔走,往来应酬。”
说到这里,薛姨妈倒是忘了旁话,一时想到旧年的事,不觉泪下沾襟,忙拿了帕子擦拭。
薛蝌见着,也是触动心肠,思及旧年父亲叔伯人等在世时,何等的煊赫热闹,后面一旦人去了,休说官面上的人,就是银钱往来的人家,也一年少似一年。
如今也连保全一点家底,也多有为难。
想到这里,他不由道:“伯娘也不要太伤心了。如今好歹咱们一家子都平安,就是银钱商铺损失不小,我们慢慢打理积攒,终究不怕不回转的。”
这一番话说得薛姨妈含泪点头,他又应承了结交江霖,定了搬家的时日,连着宝琴处,也是估摸着时日,预备自己先去说宽慰宽慰等。
及等人去了,薛姨妈回房说与宝钗,方含泪道道:“亏得有他一个,不然咱们娘儿俩,外头越发没个主张。只盼你哥哥经了这些个事,果然能改过了,也就罢了。”
宝钗宽慰几句,心里也有几分伤感,后面随薛姨妈一并去了宝琴处时,不免带出二三分。
宝琴心里隐隐有所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后面黛玉过来探视,她却不免有些喟叹:“怕是为了我的事。”
谁知黛玉听了这话,却想到先前宝玉所说,不觉触动了心事,陪着坐了一回,宽慰了几句家常,她回去后,却立时唤来紫鹃,且将这里的事又提了两句。
这等事,紫鹃虽没这时代女性的那等羞涩,究竟浸染日久,面上也略略露出一点退却的意思。
黛玉见着,只当她女孩儿肚肠,不肯说这些话,便拉住她,郑重道:“若是往日里,我再不提这个事——实是这样的事,本也不该我们女孩儿提的。可经历了这么些事,有些话,你不避嫌隙为我筹划打算,如今换了你,我也不肯为了些脸面,倒不细说。”
有了这话,紫鹃一怔,果断将先前那点羞涩抛到脑后,因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说与我。”
黛玉便将宝玉所知,薛家有意为宝琴提亲,联姻江霖一件道来。
里头夹杂宝玉所知,并今日宝琴所言等,却是从头到尾,十分合情合理。
提起这个,紫鹃还知道如今那薛蝌,正与江霖一并做事:如今京城局势一日稳似一日,不免越加将筹措军粮,提拔将士等提上日常。那宋佑康本是有谋算的人,也是颇经历了军阵事项,又不拘旧事,提拔了一些人才,如今个月过去,竟渐渐有了些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