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说话!
沈素还没弄明白声音从何处传来,耳边就响起了翠桃的惊呼声:“该死的畜生,你居然伤了小姐!”
翠桃看起来愤怒极了,恨不能将马儿拆分入腹。
她伸手就要抓向马尾,因为愤怒陡然间变得猩红的眼眸让沈素一惊,她初来乍到还没能完全适应这个跟她从前身处完全不同的世界,如果看到修仙者还能感叹两声世界的神奇,那看到妖物心中难免会升起对陌生生物的恐惧。
沈素跟原主不同,原主大半的精力都用在思念亲生爹娘上了,而沈素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对新世界的探索里,原主跟翠桃在一起数十年都没有发现异样,可沈素听到了,也看到了,她很难装瞎装聋,可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去挑破这一切,迈向未知。
或许,她该明智些的。
无论翠桃目的是什么,顺着她才不至于激怒她,既然她此刻生了马儿的气,那便让她发泄出来好了,横竖翠桃并不会舍得打死这匹重金换来的马匹。
只是对上马儿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的眼眸,沈素还是轻轻抬起手背,挡住了翠桃的手:“翠桃,我没事。”
翠桃不甘心地瞪了眼马儿,指了指沈素的手背:“小姐,你都流血了。”
娇嫩的肌肤上有毛发扎破的一个个细眼子,皙白的肌肤也被染红了小片,她是受了伤,但没有翠桃觉得那般严重。
沈素抬起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抽出绣帕,平淡地擦去肌肤上残余血渍,等着手背上再次白皙干净起来,沈素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翠桃见她不肯退让,终于打消了找马儿麻烦的念头。
沈素松了口气,后背早已是汗淋漓的一片。
她只是个平凡人,跟只物种不明的妖物对峙实在是算不上聪明。
沈素并不是冲动的人,可这匹白马打乱了她的盘算,实在是怪得很,思来想去也弄不清缘由,最后也只能归为一句缘分。
不过,她是个从不信缘的人。
沈素放下了布帘:“回吧。”
翠桃没有再与马儿为难,只是那张嘴多言了两句:“我们小姐花了重金买了你,你怎么好伤她的!”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这妖看着并不坏,只是她到底在图谋什么?
如果翠桃是个平凡人,一心向着她,沈素自然不介意带着她同行,可知道翠桃是妖后,她就没了那样的胆量。
她没有通天的本领,无论是男女主还是江绪,甚至身边的翠桃对于她都太过危险了些。
看来,她不仅要避开主线相关的人,还得想办法脱离翠桃视线。
“砰!”沈素还在沉思脱身之法,轿外忽然响起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坠落在地的身上,伴随着声音,淡淡的红光穿破了轿帘,红光印在雪白的肌肤上,荡起一层层光晕。
沈素看得出神,那红光却在下一刻化作细小的尖嘴幼虫,轿中的空气也在一瞬间变得黏腻潮湿,她身上的锦缎紧紧贴住了皮肤,闷得人心发慌。
那幼虫看着极小,黑乎乎的一只,难以辨清模样,唯有那尖利的嘴是根长长支起红刺。
幼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挤在沈素眼前,她的视线被那黑小的虫子挤满,耳边都是那飞虫翅膀挥动的声音。
恐惧涌上了心头,沈素紧紧攥着手心。
她想喊,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难以发出声响。
那些黑虫忽然间朝着沈素扑了过来,扑向的位置就是沈素刚刚受伤的手背,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沈素多了些惊惶,她深吸一口气,在幼虫扑过来的一瞬,将手帕用力摁在了手背上,就像是这样能够阻挡住幼虫一般。
沈素不过是出于本能,没想到绣帕挡住了伤口后,那幼虫就在眼前化作血雾消失了。
……
未免过于轻易了。
若不是身上依旧能感受到湿冷的痕迹,沈素会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难道说是翠桃搭救了她?
沈素想起来了在院中,她被仙人手段拽入幻境时是听到叮的一声被扯出来的,那很有可能就是翠桃的手段,只是她刚刚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穿破轿帘的红光此刻也散开了。
她轻轻喘了口气,垂下眼眸,瞥见那方绣帕,眉目间覆盖起一层薄薄的寒霜,沈素抿了抿唇将那绣帕系在了手上,彻底挡住了伤口。
等着心境平复些,沈素才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痛感。
她摊开掌心,这才发现她刚刚因为恐惧将自己掐出了一道道红印,并不算深,但落在雪白的掌心也算醒目。
墨黑的瞳孔里印着一道道的红印,沈素越发觉得她倒霉,这书真不愧是虐配角的虐文,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路人甲竟然倒霉到这份上了。
沈素还没有从对幼虫的恐惧里挣脱出来,那轿外就响起来了翠桃的惊呼声:“小姐,小姐!”
沈素再次掀开了布帘,这次她没有看到那雪白的毛发,而是看到了那站在轿侧的翠桃一脸震惊地指着轿前,沈素顺着翠桃所指看过去,先看到的是一只洁白如雪的脚,脚踝纤弱,脚趾根根好似面团捏出的软尖尖,小巧精致,偏偏那样漂亮的一双脚,脚心却血肉模糊。
她是赤着一双脚的,那脚掌像是在踩在崎岖不平的地上千万次,被锋利凸起的石块一点点磨开了皮肉,烂掉的肉和黏稠的血液粘连,尽显狼狈。
沈素一愣,放下布帘,掀开了轿帘,从早已停下的轿子里迈了出来。
她的轿前横躺着一个穿着白色罗裙昏过去的美人。
美人皮肤像是上好的玉白瓷器,晶莹雪白还透着光泽,柳叶弯眉,细嫩的唇瓣,眼眸虽是紧紧闭合着,却不难想象出那双眼睁开时会露出怎样的流光。那张脸沾染着几分风霜岁月的痕迹,并不苍老,但格外疲惫,像是不停歇行路的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