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盘搁到桌边,江饮微讶,“你知道。”
“哼,当然知道。昨天在垭口,她就一肚子话要讲,憋了整晚,早上那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昆妲脚尖勾了凳子到桌边坐下,开始喝粥。
江饮把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收捡起,开始整理背包,“你俩有什么不能当面说,非要我在中间当传话人。”
“有些话不适合当面说,我也不想跟她面对面。”
她们之间从来缺少推心置腹的氛围,见面多说两句就要吵架,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吃完早餐,穿上外套离开房间,走廊光线昏暗,脚步声被暗红的毛毡地毯吸收,昆妲想把手揣到江饮衣兜里去,发现里面满登登全是煮鸡蛋。
“哪儿来的?”昆妲问。
江饮手摸摸鼻子,还是没掩住笑,“餐厅拿的,怕你路上饿。”顿了顿又补充,“老k更夸张,偷馒头塞兜帽里。”
昆妲无言以对。
江饮举起手,巴掌在她面前平摊,昆妲还是把手搁上去,与她十指相扣。
“也是优点。”昆妲说:“忧患意识,未雨绸缪,大概是刻在基因里的。我学不会。”
“不用学会。”江饮捏捏她手,又好玩晃两下,“我在呢,我来安排就好了。”
昆妲搂紧了她胳膊,半边身体依偎,行走间脸蛋挨蹭到她肩头外套布料,嗅闻她身上的气味,感觉安心。
从见到昆姝开始,她倾吐欲强烈,在江饮面前说起过去,像告状,却并不指望江饮能替她报仇雪恨。
“我只是想通过你告诉她,我当时的心情。她或许也是一样。”
所以说了什么不重要,重点在倾诉和发泄。
昨天说到坐船,昆妲继续:
“下船后,达布的人把我们接到酒店,还给我们送了药,治我的肠胃炎和妈妈的皮肤病,这些病都是在船上得的。”
“昆姝没有生病,她调侃说自己命贱,只和我们住了一晚就离开,或许从那时起交易便达成。她与达布的交易。”
“否则达布为什么帮我们?她可能从一开始就答应要帮他们做事。你知道的,她是高材生嘛,人又聪明,做事果断,从来不拖泥带水,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昆妲和白芙裳在酒店住了半个月,昆姝工作大致步入正轨,得到老板赏识,拿到第一笔钱后给她们租了套两居室。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为省钱才租的两居室,因为她在船上打我,我不跟她说话,还是在床上放了两个枕头,两床被子。”
“但她不跟我住,我后来才知道,她压根就没打算跟我们住。她很少回家,回来也是睡沙发,我用纸条跟她传话,她看过就扔到垃圾桶,不理我。”
白芙裳自然要过问她的去向,还有钱的来路。她闭口不言,逼急了就发火,那段时间她们常常吵架。
“她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说我跟妈妈是一伙的,她不是妈妈亲生,让妈妈少管她的事……”
来到走廊尽头,江饮按下电梯,门很快打开,电梯里有一对情侣。
碍着外人在,昆妲闭嘴,退后一步,半边身子藏到江饮背后。
从五楼到一楼,期间陆续有人进来,都是大包小包行李的外地游客,她们不断后退让出位置。
出电梯,来到酒店大堂,昆姝远远看见她们,朝身边老k点了点下巴,老k起身向酒店前台走去,办理退房。
“你看她现在,混出头了,同行这几个男人都是她的手下,她动动手指,努努下巴,就能调兵遣将。”昆妲在江饮耳畔低语。
走到近前,昆姝起身相迎,笑容温柔和煦,一如高原上明灿的太阳,“睡得好吗?”
“还行。”昆妲淡声,小幅度耸肩。
车辆再次启程,离开雅江,继续318国道,老k开车,中途在三千米海拔纪念路碑前留影,之后翻越剪子弯山垭口,打起精神行驶过一段灰尘漫天的盘山老路,前方路况逐渐变好,风景也更为大气辽阔。
深秋季节,山坡是深褐色,远远能看见山上散布的小黑点,是吃草的牦牛。
还有用白色涂料书写的藏语,江饮拍了照片,拿去问副驾的老k,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胡扯说“欢迎光临”。
过卡子拉山垭口,前面就是理塘,天气诡异,晴空也飘起雪花。
有太阳雨,自然也有太阳雪,这是高原地区常常发生的自然现象。
昆姝还特意停车让昆妲在路边玩耍,雪色稀薄,落地便融化,昆妲举着手机四处拍照,昆姝把车上的矿泉水发给同样坐在山石上歇脚的骑行客。
上午出发晚了一个小时,盘山路又堵车,昆姝开车稳,却慢,中午没地方吃饭,江饮的鸡蛋和k哥的馒头派上大用场,午饭大家蹲在路边解决。
只是都没吃太饱,昆姝说下午到理塘再好好吃一顿。
后半程换老k来开,他速度快很多,转方向盘像转核桃。他已经熟悉这里的路况。
到理塘是下午三点,停好车,路边随便找家餐馆吃饭,等菜期间,昆妲和江饮坐在饭店外的塑料凳上晒太阳,昆姝去买了两顶遮阳帽回来。
“紫外线强,下车还是戴上帽子,别把脸晒伤了。”昆姝把两顶帽子送到昆妲面前,让她选,“喜欢哪个颜色。”
两顶帽子颜色款式都是一样,昆妲偏头,眨巴眨巴眼睛,呆住。
昆姝“哼哼”笑起来,“逗你玩呢。”
“切,幼稚。”昆妲接过帽子扣在脑袋上。
江饮说谢谢姐姐,昆姝说不用谢,转身走进饭店,昆妲捏着帽檐不住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