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停几秒,江饮在句子上一行用力划了道横线,随后将纸张沿着划线撕下。
昆妲察觉她意图,立即伸手来抢,江饮侧身躲避,课桌上无声的一场搏斗。
粉笔在黑板上“嗒嗒”跳舞,老师转身之际,江饮把纸条飞快塞进嘴巴。
“你俩干什么。”老师问。
江饮腮帮动动。
“课上不准偷吃东西,江饮,你已经初三了,不是小学三年级!你实在饿可以课间吃!”
江饮脖颈朝前一动,艰难咽下,还吐舌头“yue”一声。
“我再发现你就站着听课。”
老师继续写板书,江饮咧嘴笑开,冲昆妲无赖一耸肩。
我当然不会跟你分开啦!
课后老师恬不知耻说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说个事情。
江饮在心中默默计算,一个人一分钟,全班四十五个人,好嘛,一节课的时间没了。你占用俺们时间倒是挺理直气壮的。
老师说初三了,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升高中,这半年至关重要,所以决定给班上有希望进年级前一百的同学搞个一对一帮扶。
差生们一听,挥挥胳膊,“切,我当什么呢,不关我事。”抓紧时间睡大觉了。
好学生们竖起耳朵,两眼亮晶晶。
江饮不伦不类,还在回味笔记本和水性笔墨味道。
“江饮其实还是很有希望的,就是不太专心,得再加把劲儿……这样吧,韩笑同学,你们俩配对,我听说韩笑家跟江饮家住得也近,周末……”
“老师,江饮没家,她住在昆妲家。”有人接了句嘴。
班主任是个雷厉风行的厉害女人,她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座位末排,操起桌上书本朝他后背猛地一扇。
被打的男生双手抱头,脸埋进书本不吭气,老师回到讲台,抚掌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座位也得换一下,周三下午的体育课是我来上,具体到时安排。”
台下一片哀嚎,昆妲倏地仰脸看向讲台。
老师已收起教材大步离开。
韩笑就坐在她们前排位置,是数学课代表,她扭身打招呼,拉起江饮搁在桌面转笔的那只手,“新同桌,你好。”
昆妲一言不发盯着她。
江饮敷衍笑笑,手缩回来藏到课桌底下,偷瞟一眼昆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饮和昆妲的‘吃纸条’事件还没掰扯清楚,中间又横插进来个韩笑。
韩笑人如其名,小牙洁白,酒窝甜蜜,当然昆妲自认韩笑跟她比还是差远了。她学习虽不太行,脸蛋从没输过,且学习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脸蛋却是天生的。
“你们俩可能要分开了。”韩笑虽是表示遗憾的口气,却满脸的幸灾乐祸。
昆妲垂下眼皮没说话,江饮说了句“我去上厕所”,随后起身离开位置。
班主任安排韩笑帮扶江饮其实是一石二鸟,江饮和昆妲实在太好了,连体婴似的走哪儿都分不开,且都是文科强,理科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韩笑恰恰与她们相反。
昆妲情绪敏感,作文好,江饮各科平均,是有望挤进年级前一百的好苗子,韩笑总体来说文科偏弱,帮扶其实是一对二,三人互帮。
帮扶没问题,大家都接受。
“可是也没有必要换位置。”江饮站在老师办公桌前,两手背在身后,耷拉个脑袋,“我是昆妲的小丫鬟,她不能离开我。”
“什么叫你是她的小丫鬟,江饮,你有独立的人格,你不是谁的附属品,你不应该给自己如此糟糕的定位。”老师明白她的处境,心痛又无奈。
江饮没觉得哪儿糟糕了,她有吃有喝有大床睡,还有好学校读,这一切不都因为她是昆妲的小丫鬟?
来之前妈就说了,是昆妲需要朋友和陪伴,她才有机会从老家山里到大城市生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昆妲给的。
假如昆妲不需要小丫鬟伺候,妈妈就是赚再多钱,也没本事把她弄到城里学校。校长和小白阿姨的关系,江饮相信老师比她更清楚。
江饮态度坚决,“反正就是不能换座位,再说韩笑就在我们前面,离得也不远,老师你就当我求你了。”
她甚至开始威胁,“要是把昆妲惹生气,害我妈被开除了怎么办,我连学都没得上。”
阶级始终存在,这是每个步入社会的成年人都必须懂得的道理。
老师怜爱她,也体谅她的苦衷,最终妥协。
江饮离开教师办公室,长出一口气,心里美翻天了,谁说她傻来着,她简直不要太聪明!
这个江小狗也坏,座位保住了,她不说,看昆妲整天闷闷不乐,心里偷笑,还自我洗脑说给人家个惊喜。
横插进来的韩笑替江饮未完待续的“可是可是”打了掩护,昆妲忘了被江饮吞进肚子的纸条,满心想的都是“我们要分座位了”。
从第一天进班级她们就没分开过,中途几次座位大洗牌,她们都是为数不多保留至今的几对之一。
昆妲越想越烦,讨厌老师!讨厌韩笑!最后半年了还搞她心态。
到时江饮是考上了,没人考虑她考不考得上?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后门一路开到底吗?那大学呢?
可昆妲没有跟老师谈判的资本,她学习一般,脾气还坏,动不动就鼓个脸瞪双眼睛给人看,不似江饮那么会撒娇装可怜卖好。
昆妲独自生闷气,快把自己气死了。
晚饭时江饮还在她耳边嘚吧,“没事的,我去跟韩笑坐好了,你还在原来的位置,我就坐到你前面,你有事就抠抠我的背,跟我传纸条,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