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芙裳,赵鸣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们之间只是单纯雇佣关系,但情感无法自控,如那满院墙的爬山虎,即使冬季枯萎,条条黑褐经络、根系仍抓牢了砖缝,彼此难分难解。
“生气了?”白芙裳跟进厨房,合拢门。
厨师过年回老家了,最近都是赵鸣雁在做饭,她把切好的肉抓拌上淀粉,掰开水龙头洗手,那股子客气疏离又回来了:
“太太说笑,我只是家里一个佣人。”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敢奢望你因我而改变。
人活到这把年纪,都该现实一点,房子票子才是顶实在的东西,感情虚无缥缈,如烟火、海上浮沫,不过刹那。
可昆妲和江饮那样好,孩子们之间的感情纯质天真,本能吸引、靠近,只是远远旁观都能感受到那份因爱而生的快乐。
如此治愈人心。
她们充满了无限希望,她们未来有无限可能。年轻多好。
这些道理白芙裳又何尝不懂,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明白交易一旦产生感情,结局总是走向覆灭。
但一定不是现在。
“年后,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公司,帮我应酬,也看看我是怎么与人谈生意,跑业务。”白芙裳靠在料理台边,手牵起她一侧衣摆,“我希望你能成功,你以后能过得好。”
她竭尽所能帮她,是真的希望她好,也是给她一个交待。
“那就多谢太太赏识了。”赵鸣雁正视她。
“你生气,我其实也暗暗窃喜。”白芙裳笑着,低头避开她视线,“感觉到你对我的在乎。”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想在乎的。”但她控制不了。
“啊——”白芙裳起身走开,推开厨房门,“快开饭吧,肚子好饿。”
相比大人之间的低压气氛,昆妲和江饮就是雪天里枝头上两只可爱团雀,圆头圆脑,挤在沙发上叽叽喳喳,好不快乐。
她们现在是谁也离不开谁了,连晚上睡觉都在一起,两头住,不是昆妲抱着娃娃去保姆房找江饮,就是江饮搂着枕头去别墅找昆妲。
昆妲房间大,光线好,江饮也常把作业拿到那边去写。
饭桌上有她俩当然也少不了热闹,两人早早就夹了菜把碗端到电视面前,欢笑声伴着电视背景音填充了这栋男主人常年缺席的空房子。
天冷了,花园里没什么可玩的,昆妲和江饮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间。
饭后江饮回保姆房拿东西,她很早就在旧货市场淘到一批言情小说,期末忙着考试没时间看,前几天又被昆姝拉着写卷子,今天她跟昆妲商量好,要彻底放纵一把,看通宵。
赵鸣雁在房间里逮住她,没让她急着走,江饮向来乖巧,怀里的书先放桌上,在床边坐好,“妈妈你说。”
搓搓手,赵鸣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江饮到了昆家,关系最要好的是昆妲,同吃同住同行,甚至还是同桌,简直就是对连体婴,她这个亲妈也比不上。
“初三了。”赵鸣雁以学习作为切入口,“还有一个学期就考高中了。”
江饮以为妈妈不让看小说,顿时紧张起来,手指搭到旁边书桌上,无意识抠着书本翘起的一小个边角。
赵鸣雁却话锋一转,“没偷着谈恋爱吧?”
江饮惊愕,“啊”一声,睁大眼睛。
“就是——”赵鸣雁两手比划着,“在学校,有没有人喜欢你,给你递情书什么的。”
“嗷。”江饮手收回来,不是小说的事,那她放心了。
“哪里有时间谈恋爱。”江饮对妈妈的担忧感觉很不可思议,“我好忙的,要学习,要看书,要想怎么赚钱,还要陪妃妃玩,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
“再说了——”江饮屁股往后挪挪,在床上坐实了,“我想谈,也得妃妃同意啊,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她说不定还得发脾气。我要是谈恋爱,肯定没时间帮她抄单词写作业了。”
赵鸣雁不好说我就是担心你俩偷着谈恋爱,于是换了种说法,“那妃妃呢,也没谈啊,她那么漂亮,肯定很多人喜欢的。”
“他们喜欢他们的呗。”江饮满不在乎摆摆手,“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她看不上,我也觉得那些男生都配不上她,又下流又猥琐。”
“那谁才配得上?”赵鸣雁惊讶她对异性的诸多贬义形容,下流猥琐都出来了。
“谁配得上——”江饮仰脖望天花板,略思索,“我吧?”她指着自己鼻子尖,毫不自谦,“我们那么好,假如我是男生,我俩才是最适合谈恋爱的,对吧,青梅竹马。”
赵鸣雁瞄一眼她的小说封面——《我和我的竹马校草》
难道真是我多想了,赵鸣雁暗揣。
江饮如此坦荡荡,实在是不像有恋爱发生。
“去玩吧。”赵鸣雁放过她了。
江饮抱起书逃回昆妲卧室,将老妈一番审问从头到尾细细说来。
她惊魂未定,连连抚胸,“我还以为妈妈不让看小说,这些书虽然是旧的,也是五块钱一本买的,我可以稍微抬点价卖给同学……万一被拿去丢掉,我岂不亏死,我还打算弄个换购,比如十块一本卖出去,看完换购新书,只需五元……”
赵鸣雁并不知她是鸡同鸭讲,她担心江饮和昆妲偷偷谈恋爱,江饮却只担心自己生意亏本。
昆妲手抵唇,眉头深皱,“你妈妈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呢?”她的小心思难道被发现啦?
“她还问你有没有谈恋爱。”江饮捧着书扑到床上去。
“你怎么答?”昆妲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