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的黑色狼犬头虚影,在庞害的身后浮现出来,威慑着一天的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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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行(6)
西域黄沙中生有一种异兽,名涉沙龙。
凡人肉眼看不见涉沙龙,每当涉沙龙过境时,只觉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这种异兽性情残忍,上古时,动不动就会用黄沙掩埋路过的城镇,许多一夜之间不见踪影的西域古城就是被涉沙龙给埋了。
涉沙龙虽外貌像龙,但实力并不像真龙那样强大,他们和普通妖类差不多,却会操纵沙土,在沙漠中行游自如。
此时蔽日镇内有几百只妖怪,这过路的几条沙龙想要埋镇,也得掂量掂量凭它们几个打不打得过这一镇的妖怪。
在王遗策因披风遮挡而看不见的地方,无数妖怪面露凶相,无声地威胁着天上的涉沙龙。
黄纵美抱着灰宝进客栈时,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被庞害的一脸凶相吓了个哆嗦。
披风下的王遗策拉了拉庞害的衣服,刚刚还恨不能冲上天把涉沙龙生吞活剥的庞害立马变脸,低头扶着王遗策进客栈。
蔽日镇家家闭户,街巷中黄沙呼啸,风沙拍打着窗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磨蚀声。
柳叶靠在窗边,抱着臂听了一会儿,不禁皱眉,“还没走?它们在徘徊什么?”
庞害的手缓缓搭在了刀柄上,她的直觉告诉她,自从这些涉沙龙来到后,蔽日镇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让她感觉很不安,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天知道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定在原地,而不是像黄纵美和灰宝一样不安地在屋中徘徊。
王遗策侧卧在床上,本能中的警觉使她不能完全闭眼,用力闭眼时,上下眼皮之间总是留着一道缝隙,能够看见金色的眼瞳正在缝隙中移动。
她酒喝多了,想睡觉,这里有庞害和柳叶守着,危险不到哪去,为什么不能闭上眼睛?
鸡妖和眼皮做了好一会儿的斗争,最后无奈手动给自己闭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双手抬起来时像是灌了铅,沉重难移。
不应该啊。
她醉了也不至于连手都抬不起来,先前还能站着走,怎么现在连抬手都这么麻烦?
床沿坐着的庞害似是察觉到了王遗策的困难,她伸手覆上了王遗策的额头,随后手掌往下抚,合上了王遗策的双眼。
王遗策如愿以偿地闭上眼,等着进入梦乡,但她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她闭上眼睛后的感觉不像是躺在床上,而像是站在地上。
屋中感受不到另四个妖怪的气息,庞害覆在她眼上的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王遗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四方无门的小房间中。
房间的四面墙壁呈现出壁画般的陈旧感,矿石染料绘出的画面上有许多青皮鱼目的夜叉,每只夜叉的手上都抓着一个孩童。
有的孩童被扯住头发,正在哭闹;有的正被夜叉拿着刀枪剑戟开膛破肚,形状惨烈;有的被摁在油锅里煎炸,生不如死;还有的则被夜叉啃食着肢体,惨不忍睹。
房间的屋顶是漆黑的夜空,地面是一片坚硬的红石,王遗策站在其中,耳畔有许多人齐声诵经念咒的声音。
那声音忽远忽近,在耳边萦绕不绝,似乎要传进妖怪的心中去。王遗策怕着了道,想要运妖力封闭自己的听觉,却发现自己运行不起半点妖力来,变的和凡人一样。
这熟悉的感觉……
王遗策仰头看着顶上的一片漆黑,叹了口气。
是神物留下的幻境啊,和先前在玖国的鬼神庙是一个感受。
得嘞,让她看看又是什么邪祟东西想要祸害人间。
王遗策抽出插在腰间的折扇,将折扇在指尖转了一圈,觑着墙上画的那些孩童尸骨。
她向正对着的那面墙走了一步。
周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王遗策又往前走了几步,随着她的靠近,耳边的那些声音也有所变化,诵经声中掺杂了一些小孩子的哭声,越是靠近,小孩的哭声就越清晰。
她站定在墙壁前,用扇子戳了戳那面墙。
这面墙上除了夜叉和小孩之外,还有四根白色的擎天柱,柱子的底台分别被被雕刻成狼、鹰、蛇、雀四种动物的模样,瞧着像是这四种生物托举着擎天柱,将壁画上的“天”给撑起来一样。
王遗策见用扇子碰墙壁没有异常,收了扇子,直接去用手摸墙,谁知手指刚一碰到墙面,整个墙壁就如同水面一样,从王遗策的指尖触碰之处荡开一圈圈波纹。
然后王遗策就被墙壁吸了进去。
没错,吸了进去,整只鸡没入墙中消失不见。
墙壁上的画面扭曲一瞬,随后恢复正常,与先前不同的是,壁画中那根由“雀”顶着的柱子变了模样,不再是白色,而变成了金黄色,且原本雕刻成雀的底台变作了一个持扇的闭目女子,正是没入墙中的王遗策。
……
庞害愕然地看着突然空了的床。
她手刚抚上王遗策的眼睛,那只鸡妖就凭空消失了。
庞害站起来,两手在方才王遗策躺着的地方拍拍摸摸,确定自己眼睛看见的都是真的,王遗策真的不见了。
屋内的其他三个妖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向床边聚拢。
“二策呢?”柳叶皱眉问道。
庞害愣愣道:“突然消失不见了。”
柳叶很铁不成钢:“那还愣着干嘛?快找啊!”
四个妖怪赶忙嗅气味,在屋里翻箱倒柜。庞害觉得王遗策消失后自己就有点恍惚,干什么都慢半拍,她掀开垂至地面的床帏,想看看王遗策在不在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