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策眯着眼睛远离孔令儒倒下的尸体,握剑的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她之所以没有一剑就将孔令儒捅穿,是因为她根本没力气了,只能用妖力将其命脉划破。
确定孔令儒真的已经死透了之后,王遗策松开长剑,用衣袖擦去脸上腥臭的血迹。
她靠着一棵粗干古木坐下,整只妖几乎要缩成一团,两手死死地捂着胸前的血窟窿。
妖心相当于她的第二条命和全身修为,可是她的妖心炸了个稀巴烂,才承蒙天道厚爱得来的、足以匹敌五百岁妖怪的修为瞬间清零,如今妖力微弱不堪,连疗伤都做不到。
这个伤口太大了,她用妖力恢复不了,也止不住血,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心口流出,打湿她一身洁白昂贵的衣裙。
过了不知道多久,王遗策终于意识到死亡威胁已经过去时,这才呜咽出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口的这个窟窿不止是大,还很痛。
痛的她快要死掉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去多管闲事?
死生有命,小黑就算被孔令儒杀了也不干她的事。
她到底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
因为……
灵境崩塌时,王遗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巨大的失重感压着她的身体向下坠去,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下意识想要扭头去看看身下有无一个同样正在坠落的金銮。
她想,因为上一个救下的妖怪,很乖。
随着一声□□坠地的重响,王遗策彻底失去了意识。
千里之外,巨型黑犬身上背着三个女妖,正朝西南方向狂奔。
犬背上的三个女妖被颠的够呛,但谁也没说出让庞害慢一点的话,就在一刻钟前,刚杀灭了邪祟的庞害还未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被手臂上骤然剧痛的妖纹刺激到失声惨叫。
王遗策出事了,性命垂危。
……
晚渔村傍晚时分,一众庄稼汉子扛着锄头往家里走,路上二三结伴,聊着些村里村外的家长里短。
“咱们村医张大爷和他老伴儿在河边捡了一个浑身浴血的金发女人,你听说了没?”
“那张大爷不是脾气可臭么,怎么会随便捡人回家?”
“害,本来是不想管的,因为那个女人一身是血,看着像被仇家追杀到这里的,但是张大娘看不下去,说姑娘年纪轻轻的就遭罪,他们再不救,就没人能救了,张大爷被老婆子哭的没法子,只好叫儿子去将那女人背回家了。”
“张大娘是个好人啊。”
“可不是嘛,活菩萨在世……”
一个看着十来岁大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经过,有个庄稼汉叫住那小姑娘,“诶,小桐!这都快晚上了,你要去哪儿?”
名为小桐的小姑娘转身笑道:“我去给二策姐姐摘一朵花!”
“二策?就是你们家捡回去的那个女人?”
“是呀,我多给二策姐姐送点花,她说不定就能答应做我亲姐姐了。”小桐冲几人挥挥手,“不说了,我要快点摘了花回去吃饭,叔叔们再见!”
小桐去村口那片野花里挑了朵黄色的,她觉得很配家里的那个二策姐姐,回到家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盛了一碗粥让小桐去喂病人。
王遗策靠在床头,她的精神还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凡人救了,她用妖力都修不好的伤口,凡人却能用药让其不再流血。
人类好厉害。王遗策这辈子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感叹,似乎忘了导致她变成如今这样的元凶里头也有一个人类。
这鸡妖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个别而憎恨全体,但一定会因为个别而喜爱全体。
小桐端着菜粥进来,踩着脚凳爬到床上,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对王遗策道:“姐姐啊——”
王遗策张嘴:“啊——”
她两臂不能乱动,吃饭得要人喂,伤口也没好,不能大鱼大肉,每天只吃掺了菜的小白粥。
这对于一个嘴刁的鸡妖来说实在是酷刑,但好在给她喂饭的妹妹可爱,她光是被小桐这样哄着都能多吃两碗粥。
对此,村医张大爷表示:“怕不是摔坏了脑子!”
和小桐放在一起,真是分不出究竟谁更像小孩子来。
事实证明,只要是个女人,都拒绝不了王遗策的头发。她从灵境里掉出来时摔伤了后脑勺,张大爷为了给她处理伤口,把她后脑勺的头发都剃干净了。
就前面剩的这么点毛,够小桐玩好久的了,天天给她扎小辫。
王遗策如今心口上开了个洞,任督二脉打通了,知道留个心眼,没有过分露富,只是把自己表面上戴着的金饰等值钱的财物给了救她的张大爷一家,留下了原先刘不敏给她的养身扳指,没有给人表演个大变金条。
这扳指功用原来不止养身,还能存放东西,王遗策的行李钱财以及她哥给她准备的嫁妆都被她存在了这个戒指里。
妖怪对于嫁妆是没什么概念的,王遗策以后也不嫁妖,这些所谓的嫁妆全被她当成以后吃喝玩乐的本钱了。
小桐喂完粥后就坐在王遗策身边,把她早上给王遗策绑的辫子都松开,又把采来的花放在床头。
她小声地问了一个自己憋了很久的疑问:“二策姐姐,你为什么没了心还能活呀?”
小桐听爷爷说这位二策姐姐胸前被人掏了个大洞,按理说应该已经死了,但身上却还有脉搏不息,止住血后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十分神奇。
医学奇迹王遗策也小声道:“因为姐姐是妖怪呀。”
“妖怪?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