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的喜欢我,是什么意思?”背后的王遗策附在她耳边问。
声音没有欢喜,也没有厌恶,只是带着点不解的疑惑,好像天真的孩童在问太阳为什么那么耀眼一般。
庞害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王遗策方才既然听到了,为何不当场问出来?
因为刚刚千山他们在吗?
“喜欢……就是喜欢啊,还能有什么意思。”站在人家店门口堵路不太好,庞害背着王遗策在附近溜达起来。
王遗策问:“是因为我免费让你和千山住店,所以喜欢吗?”
庞害无奈道:“怎么可能。”
王遗策又问:“那是因为我们认识很久,所以喜欢?”
庞害道:“我和千山也认识很久。”
“你也喜欢他?”
“我对你的喜欢和对他的喜欢不一样。”
庞害妖龄八百来岁,本该是个正懂情爱的年纪,但因为天道的无情压榨和自身过于敬业,她的时间全拿去除祟了,对情爱一知半解。
一对正在说笑的情人与她们擦肩而过,庞害侧身,示意王遗策向那对情人看去。
“我对你,应该是那样的。”庞害说道。
王遗策向那两人望了一眼,意会错误,手上勒庞害勒的更紧了,“我不要下去跟你并肩走,你腿长步子大,我追的脚疼。”
庞害哑然半晌,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奈一笑。
“好吧,我以后步子小点。”她把王遗策又往上颠了颠,“还去玉店吗?”
王遗策这才想起来的目的,赶驴一样地催促道:“走走走……”
罢了。庞害想。
等王遗策再长大点吧,这鸡现在才两百来岁,还小呢。
河的这一边是热闹的人间街市,河的那一边是连成一片的漆黑山脚。一只女人身青蛇尾的妖怪正匍匐在草地里,翻动着一个道士打扮的尸体。
尸体的皮肤呈现青紫色,像是被毒死的。
蛇妖翻遍道士的口袋,只找到几片破碎的蛇卵皮。
几滴眼泪砸在卵皮上,蛇妖立于荒草间,肩背颤抖不止,几息后嚎啕出声。
修妖,比人类修仙难多了。
妖什么品种的都有,没有统一的修炼功法,也没有公式化的修行方式,什么都得靠自己摸索,就算拜了个师父,对方也只是在某些互通的地方指点你两下,再多的,可就帮不了了。
人修仙,只有在高修进阶时才会有雷劫;物修妖,每五百岁就要经历一次雷劫。
妖修在思考做事方面本就不如人,又得抓紧修炼保命,自古以来,少有能意识到需要去多学一些知识与道理的妖,它们许多和没开化的野兽一样,只会凭借本能去行事,没有所谓的规矩原则,更无人伦道德。
并不是所有凡人都像王秩一样,有耐心和胆量去引导一个妖怪;也并不是所有妖都和庞害一样天赋好,被天道选中一步登天。
大多数妖怪,活在浑浑噩噩中,数百年不见天日,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够活着。
王遗策早上起来,出门去呼吸清晨的好空气,她在草地里踱步,发现草里卧着条伤痕累累的小青蛇。
蛇身上有的地方皮肉翻卷,露出里头的血肉来,暴露在外的血已经凝固了,暗红色的血迹沾在青色蛇皮上,格外刺眼。
王遗策昨晚才在玉饰店里看了一堆好玉,这会儿脑子里的重点不是草丛里有条蛇,也不是这蛇受了重伤,而是这条蛇的鳞片真好看啊,碧青晶莹,水透水透的。
她把蛇捞起来,用妖力给蛇疗伤,但她学的疗伤术不大好,只能给把深处的伤口愈合上,浅层涉及到皮鳞的伤口确没有法子了。
王虎一大早就被他那精力旺盛的徒妹给闹了起来,非要他帮忙治什么小青蛇。
“你这闲的,弄条蛇干啥?”王虎一边奇怪,一边帮忙把蛇的皮外伤给治愈了,“嚯,还是只妖!”
“它皮好看,养眼。”王遗策把表面完好的小蛇绕在自己脖子上搭着,用妖力温养着,权当养个小宠,完全没把自家师父的后半句话放进心里。
手感真好啊……王遗策摸着小青蛇的尾巴尖尖,带着小梦去看今天的武林大会。
走到楼下时,过来洒扫的魔教教徒见他们教主脖子上绕了条蛇,纷纷叹了口气。
他们教主自从上次劫镖后,性子就大变了样,虽然武功更精进了,但癖好越来越奇怪,昨儿养虎,今儿养蛇,明儿是不是还要养上只耗子放在手里盘?
武林大会一般召开半个月到一个月,因为每次报名的人都很多,一比一的话不仅场地不够,而且耗时太久,所以比武第一轮都是采取守擂的方式,筛掉那些本事不高、单单来报名图个热闹的侠士。
所谓守擂,就是设置擂台,谁胆大,谁就上去当擂主,把后面想上来争擂台的人都打下去。规定时间内大混战,时间到后还站在擂台上的人就是赢家,晋级下一场比武。
一个擂台纵横不过四尺长,在上头站了一个人,就很难再容下一个人,大开大合的身法在上面容易使不开,想要成功守擂得废不少力气。
擂台设了百个,王遗策的视线在场里一扫,便看见了庞害。
最高的那个就是。
庞害本就生的高挑,又喜欢将头发扎高,在人群里一眼便能望见。
庞害也看见她了。她们如今在大燕,燕人的外貌特征多是黑发,一般也少有沂人来大燕,会场的金发人就那么几个,显眼又招摇,一下便能看见其中最招摇的王遗策。
那头金发高束着,几簇不乖的杂发还翘在发带上,穿着亮眼的白底金纹裙,遍身珠光宝气,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