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比虞城入冬早,周羡青落地后差点儿没冻死在原地,他的薄外套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就这么顶着凛冽的凤,拖着行李箱,去往目的地。
卓丽君没有骗他,他确实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酒吧找到了一份工作。
但薪水非常感人。
周羡青想起他从前跟王伟哲他们出去玩儿,在某知名西餐厅打卡,三个人一顿饭就吃了这么多钱。
然而这却是他一个月的薪水。
工作时间都在深夜,这嘈杂的小酒吧里三教九流人来人往,烟酒声色。
周羡青努力让自己适应。
他从前玩儿音乐很随性,是为了找乐子,然而现在,他的爱好被套上了枷锁。
歌曲唱欢了要被骂,唱悲了也要被骂,有人心情不好会朝他扔香烟头,也有人会用莫测的眼光注视着他,从他身上汲取一些阴暗的能量。
从前周羡青觉得自己的外表是炫耀的资本,但现如今,骚扰他的人不在少数,男男女女都有,甚者有人会直接上手对他揩油,言辞污秽。
周羡青反抗过几次,他逃脱了顾客的魔爪,最终逃脱不了老板的魔爪,老板全然不会因为远在天边的卓丽君而给他丝毫面子,甚至冲他抄过搬砖。
每个夜晚,周羡青一个人在出租屋的弹簧床上疗伤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在以十八倍的效率成长,回看过去的自己,单纯,愚蠢,不堪入目。
周羡青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圆滑的跟一些难缠的客人打太极。
他开始学会抽烟,学会微笑着喝一些劣质的酒,学会明明对老板满怀恶意却依旧在脸上保持着微笑,这样的生活一晃眼过去,他的手上开始长冻疮和茧子,他的头留的长了些,眼窝也随之陷下去。
偶然间,他听路边卖红薯的夫妻提上一嘴才知道,高考结束了。
高考。
那时秦凯娟天天在他们耳边念叨高考,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但现在,这两个字落在耳边如同乡音般亲切,却又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周羡青摸了摸耳垂。
他已经不太会将喜怒哀乐放在脸上了,再怀念,也仅仅是怀念罢了。
年关前后,酒吧暂停营业,老板放了周羡青半个月的假。
他有了一点儿积蓄,没有给自己添置年货,而是买了张票回宁城。
宁城降温,下起了小雪。
周羡青谁也不打算特意去见,只在京华中学附近转了转,却意外的在传达室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缩在积起来的薄薄的雪堆里。
与其说是熟悉,却又好像不那么熟悉。
传达室没有人,里面也没有开灯,就只有路灯投射下来的斑驳的影子,像是融化了的灵魂,周羡青的瞳孔骤然间收缩。
“偲偲。”
他喊了一声。
那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倏地转过头来。
雪花落在她的头上,眼睫上,衣服上,将她的脸衬的洁白,她慢慢站起来,周羡青现她比从前长高了,可脸还是圆圆的,五官没什么变化。
兄妹俩面面相觑了许久,周偲偲在原地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