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男人一直紧咬着他不放,势必要将他拖下水,案件僵持了几天,转机来自于一位周青昱完全陌生的中年女人。
女人一身利落的职业女性装扮,戴一副近视眼镜,不苟言笑,言行举止却颇有影响力。
她突然地出现,在和警方进行了一场秘密交谈以后,案件当即以周青昱无罪,并判处男人猥亵罪,鉴于男人受了重伤,刑罚期限仅为三个月。
这场报复行动于是顺利而又成功地完成。
周青昱以为这只是他人生中一件再不会去提起和回忆起的往事,这辈子都注定会一直被埋藏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落尘生灰。
却没想到,男人会因为他在一切尘埃落定时说下的那句话,将矛头对准许霁,将他的阴暗沉郁完完全全地剖开,让许霁看得真真切切。
并且,还将对他的怨恨转化到许霁身上,又一次对许霁下手。
回忆起昏迷前许霁流血受伤、无助慌乱的一幕后,周青昱的心脏很忽然地重重一痛。
然后就像是利刃破开混沌、光线驱逐黑暗般的,沉睡许久的意识在下一刻猝然苏醒。
周青昱睁开双眼,就见到了许霁趴在他窗边安静睡着的面孔。
脊背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脑袋有些热和酸胀,应该是发烧又开始了反复。但他没管自己,双目认真地注视许霁。
许霁的脸上贴了三四块纱布,脸色很憔悴,嘴唇有些白,眼下的黑眼圈十分重。
周青昱想,许霁这些天一定受了许多伤痛和辛苦。
心脏处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感,他艰难地轻抬起左手,小心翼翼地抚过许霁额角的碎发。
不过几秒,许霁醒了过来。
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当前的状况,许霁微怔地保持着趴睡的姿势,双目盯着周青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直起身来,和周青昱对视。
却没有人开口说话,病房里一派安静。
许久,周青昱有些虚弱地发问:“怎么眼睛红了,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吗,身上难受吗?”
许霁摇了一下头,又很快低下头,听不出情绪地说:“你昏迷了三天。”
“嗯。”周青昱目光分寸不移地看他,“你呢?伤得严重吗?”
听到这一句,许霁压抑了几天的情绪毫无征兆地发泄了几分出来,语气有些重地道:“我能有什么问题?你自己问题有多严重你不知道吗,你当时为什么要替我挡过来?”
“我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躲开吗,再不行你一把把我推开也好,你挡过来,你的身体就不是肉做的了吗?”
说的越多,语气越发微微失控:“我在下车前就已经叫许岑赶过来了,他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到那里,也打了报警电话,我们只要拖延时间就好,你根本不用挨这一刀。”
周青昱抿着唇沉默。当时,他的心绪已经因为ford将他做的所有事情说了出来而完全混乱,整个人的状态甚至算得上是方寸大乱,在刀锋袭来的一瞬间,挡上去完全是本能做出来的举动。
但过去了半晌,他还是轻声道:“抱歉,许霁。是我的错。”
许霁却更加不高兴了,他紧皱着眉看着他,道:“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你一点不爱惜你的身体。”
“不是这样,许霁。”周青昱却在静默片刻后否认,语调依旧有些轻缓和吃力,“我当然会关心自己,只是在那时,我在自己和你之间做了选择。”
许霁不说话了。
他的脑袋突然有些发晕,身体也能感受到一些疲累虚弱的症状。ford开车撞过来的那一下让他有些脑震荡,这几天时不时会有些头痛和犯恶心,但他不想让周青昱知道这些。
他站起了身,竭力维持平常从容镇定的模样,道:“我出去一趟。”
许霁回自己的病房躺下睡了一觉。
在周青昱昏睡的三天里,他几乎没有睡得踏实安稳过,到今天这一刻,才终于卸下不安,将身体的睡眠补了个够。
醒来时宁朝正在旁边,窸窸窣窣地做些什么。
许霁揉了揉眉心,听见宁朝道:“听说周青昱终于醒了,那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
“嗯。”许霁坐起身,知道他在说什么,语气平淡地道,“生日快乐。”
宁朝笑了笑,将带来的小块蛋糕放到床头柜上,道:“给你带了一块生日蛋糕,把我今天的好运也分享一些给你。”
许霁将视线移向精致的蛋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地没有说话。
夜色渐渐降临。
霓虹灯光一一亮起,这座繁华的城市在夜晚依旧处在明亮光线的笼罩下,周青昱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少有的没有聚焦。
当一个人一直用伪装出来的完美的一面去讨另一个人的欢心,假象却在一朝被戳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许霁知道了他是一个残忍的、睚眦必报的人,会怎么看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对他的一点喜欢,会一击溃散吗?
周青昱想不出来答案。
走神间,病房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走进来,以为是护士来换药,周青昱没有改变姿势,却在几秒后,听见许霁的嗓音:“你身上还痛吗?”
原本想点头说会痛、很痛,但对上许霁的双眼,话语从喉咙里出来,说的却是:“不痛,我没什么事。”
“后来,是怎么处理的?”两相沉默中,周青昱问。
“警察将他带走了。”许霁说,“这次我会一直跟进之后的事情。”
话落,又是一阵沉默。
许霁将宁朝给他的蛋糕放下,道:“今天是宁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