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时微一笑,卞睿安就很放松。
他打小就爱看时微笑,但时微打小不爱笑,所以他就想尽办法逗她哄她,每次看到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上绽开笑容,他都会特别有成就感。
两人并肩走在秋风里,风的温度很凉,吹得时微头发满天乱飞。
她趁着整理头发的机会,偷着看了卞睿安好几次。
卞睿安从小就喜欢穿白色衣服,眼下秋风鼓动衬衫,衬衫洁净又雪白,很容易就让她回忆起他们的十七八岁。
“你跟程玉生,走到哪一步了?”卞睿安这话问得不合时宜,瞬间就把她从轻柔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什么哪一步?”
“他母亲生日,为什么你要参加?”卞睿安嗤笑道,“不会真打算当她儿媳吧?”
这话说得无理又粗鲁,时微被他扰了兴致,也完全没了好好说话的打算:“不可以吗?宋阿姨特别喜欢我。”
“你最好是在跟我开玩笑,”卞睿安说,“她要当真喜欢你,能让她儿子八年间相了四次亲?”他拽住时微的胳膊,低声说,“程玉生还和其中两个谈了吧?空窗期才把你想起来,你当真就觉得他有多爱你、多疼你、多离不得你了?”
时微的瞳孔微微放大,慢条斯理把他手指一根根掰开:“我没觉得他多爱我、多疼我、多离不得我”她盯着卞睿安的眼睛,“但你最好也是。”
“别太自以为是了微微,”卞睿安逼近半步,温热的鼻息喷在时微脸上,“我没贱到那个程度。只是有些账没法儿一笔勾销,我以后跟你慢慢算。”
“你威胁我?”
“对,我威胁你。”
时微咬紧牙齿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进秋风里了。
走出半公里,卞睿安没再跟上来,时微心里烦,不想往地铁站挤,停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终究还是打车回了家。
回家路上时微全程都在走神,抵达目的地后,还是司机师傅喊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付钱、下车、关门,又像个游魂似的晃回了家去。
时微蹬开鞋子跑进卧室,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枚蓝宝石戒指。
她抓着戒指仔仔细细地瞧,仔仔细细地思念起了卞睿安——不是刚才冷言冷语的那个,而是把戒指套在她手上,低声感叹“居然正好”的卞睿安。
前些天在剧院后台跟卞睿安见的第一面,时微并无太多实感。可能是久别重逢来得太突然,那人虽然站在面前,呼吸、味道近在咫尺,她仍然觉得朦胧。
仍像透过迷雾看人。像梦中人。
做过梦的都知道,即便你能明确认出梦里角色的身份,但从头到尾,是无法真切看清对方面容的。
那日的相见,对时微来说,就是这样一种体验。
而后卞睿安打来数个“骚扰电话”,就更不真实了。只能听见声音,连温度都感受不到,格外虚无飘渺,比幻听也强不了太多。
卞睿安离开的头两年里,她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时常听到“卞睿安”唤她起床、唤她吃饭,挠她的脚心、摸她的头发,秦清河都说她有些魔怔了。
但今天不一样。
尖锐的鸣笛声宛若一把尖刀,劈头盖脸将虚幻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朦胧感灰飞烟灭,卞睿安的眼耳口鼻都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时微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