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吸了吸鼻子,声音干涩:“你难道没有要问我的?”
“为什么回京?”
谢宥问的是漆云寨招安之事。
崔妩走近他,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为你了,为了你跟我说的,不想看见生灵涂炭,万民陷于战火,所以我逼我爹放弃了造反。”
这个人果然能抓住一切机会卖可怜。
谢宥此刻清醒过来,才听出崔妩的谎言里就都是漏洞。
那日几乎洞穿心口的一刀,还有她带着永别意味的话,谢宥太清楚,凭自己的分量不够让她回头。
是利益、是时局,唯独不可能是他。
“下官戴不得这高帽。”
若是她要劝方镇山,大可和自己商量,一开始跑回江南,此人就是要造反,到弥天神殿那日,她都没有悔过之意。
最终未成,恐怕还是反应过来,漆云寨想要称王不过螳臂当车,不如归顺收益更大,可贼匪之心懂得审时度势,他们称王之意真就烟消云散了吗?
见谢宥不说话,崔妩泪滑了下来:“你是不信我吗?”
“下官信了公主太多次。”
谢宥只是陈述出一个事实,不带半点恼意。
他接受了自己的愚蠢,信她那么多次,早该引以为戒。
她泪流得更凶,“阿宥,你知道的!那日我根本没有想杀你,那样的情况下,我只能让你假死,我是在救你!”
不是!
谢宥清楚得很,她就算留他一命,也不会放他离开杭州,让他有机会禀告朝廷,届时,她会行她将行之路,不管是造反,还是归顺,谢宥侥幸活着,都离不开她的监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八个月,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就是这句话。
若他不执着于与她同路,该早早发现漆云寨的阴谋,不至于对现状如此无力。
在上清宫几次险死还生,谢宥没有半点外头的消息,更在忍受烧心之苦,怕众生,怕朝局,怕她执迷在歧途。
崔妩见他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动容了,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她慢慢踱步走进他,手掌抬起,这一次谢宥没有躲开。
手掌熨合在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上,崔妩充满期盼,“阿宥……”
好冷的手,还有潮气。
谢宥回过神来,眼珠微动,看到她身上还是雨中那身衣裙。
万般思量,谢宥将她手摘下,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下官知道,下官多谢公主殿下。”
崔妩的心又滑向了深渊。
见他依旧冷若冰霜,崔妩不忿:“你分明说过,连命都可以给我,我没要你的命,甚至在救你,你为何要对此事耿耿于怀?”
“下官已经死过一次,那条命算赔给公主了,往后,我们恩怨尽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