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点头算是道别,而后错身越过了她。
雨丝不知何时下成了大雨,打在地上腾起白茫茫的水雾,崔妩挽起的发浸满了水,垂落下来,那霁红色衣裙斑驳,真成了美人祭。
“娘子,雨变大了,咱们先回去吧。”妙青来拉她的手。
崔妩在那发怔,有人来拉她,呆呆就跟着走了。
—
掌灯时分。
公主府前门大街。
时雨才歇,刚收到消息的晋丑匆匆骑马回来,才下了马,在侧门上还看到一个身穿官袍的人在那等着。
崔珌也看向来人,是个白衣秀士。
这还是二人头一次见面,彼此看了一眼,暗暗揣测身份。
“在下晋丑,敢问兄台名姓?”
“崔珌。”
二人互通了姓名,各自不再说话,晋丑对门房道:“晋丑请见卫阳公主。”
“你也是来找公主的?”
还在晚上来。
“是。”
来公主府自然是找公主的,晋丑点头,而后没再说话。
再等门房传话的间隙,两个人一个站左边,一个站右边,平日能言善道的人没一个开口,莫名的氛围在彼此之间流转。
枫红从府里探出头来,说道:“公主不在府上,你们回去吧。”
“她在哪里?”二人异口同声。
—
崔妩在藻园里。
就算妙青不愿意,她还是逼她带着自己偷偷溜了进来。
就算妙青求她先回府将湿衣服换了,她也置若罔闻,不跟谢宥把事情说明白,她不可能甘心。
此刻她坐在旧日梳妆的妆台前,连灯都没点,黄铜镜子只能照见一片漆黑。
屋子还是旧日的陈设,除此之外就是久无人住的灰尘气息,她没回来过,谢宥想来也再未踏足此处。
坐在这屋子里,很多在这半年来被她刻意淡忘掉的记忆浮上心头。
这间屋子承载了她和阿宥最亲密的记忆,可现在,他们都还在,这屋子再掌灯时,照见的再不是一对彼此恩爱的旧人。
从没有哪一刻,她对物是人非有如此深的触动。
云氏固然刁钻,但崔妩也多的是对付的办法,于她而言,谢家唯一值得惦记的只有谢宥。
他这个人没了倒还干净,偏偏谢宥还活着,在这雨天像从她梦里走出来。
雨,带走了她的阿娘,又把她的谢宥送了回来。
那些事关他的记忆就像浸了水,变得厚重,难以支撑地要压垮她,将她拖在原地,无法再轻松地向前走远。
窗户正对的园子,崔妩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她听到有人在喊“三郎君”,不久,有人从月门走了进来。
崔妩默默看他从窗前走过,视线追着,没有出声。
他就这么走进了漆黑的屋子,随从也不跟上来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