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传旨的小黄门说找不到你,我还担心,后来谢宥又出了事,我更担心你在江南不安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荣太后知道她要回来,只是不想她会直接进宫。
崔妩跪下:“娘娘在宫中被废太子所害,臣妇还以为是计划……未尝关心您半句,还劳您挂念,臣妇着实不配领受。”
“那事……我没事的,你原想得也不错,不必在意这些,”荣太后将她扶起,“快和我说说,咱们靖国皇帝在哭什么鼻子呢?”
赵琰面皮一红,道:“她是回来给漆云寨递降表的。”
降表?荣太后不解地看向崔妩。
崔妩偷瞧了赵琰一眼,将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道:“我生父方镇山就是漆云寨的土匪,这件事我该早点告诉娘娘的。”
说完小心观察着荣太后的面色。
人说男人喜欢哪个女人才会连带喜欢她的孩子,这说法放在女人身上也行得通,荣太后既然挂心她,找了她这么多年,当初她和方镇山的感情应该不错。
惊闻她爹还活着,荣太后愣住,微张的嘴久久没有合上。
“你是说,你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他还活着?”
“是,我知道他是个土匪,便不想待在漆云寨,这才成了崔家的女儿,嫁到了谢家。”
“这真是!真是……”荣太后不知道说什么了,不意间碰到赵琰的眼神,改口道:“当年的事,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他,我与他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妻,可那时生了怨怼,是我抛弃了你爹,被……跟先帝回了京城,你和你爹都没错。”
崔妩听出她是要解释给赵琰听。
赵琰这才知道原来人家才是正经夫妻,是先帝抢了人,理亏在先,让人妻离子散,此刻恨倒消磨了些,心中又酸又苦又火辣辣的,滋味复杂。
“总归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点子感情早消磨干净了,如今的身份……你不用与他说我的存在,我也不见他,彼此只当不认识。”荣太后说着还去牵儿子的手,让他安心。
赵琰勉强笑了笑。
“只是,你既封了公主,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女儿,在外头就不能是方镇山的女儿了。”
崔妩当然知道,但为了让赵琰愧疚更深,她咬唇格外挣扎,一副不想不认亲爹的样子。
荣太后显得有些无情:“孩子,你既成了公主,自当维护皇室脸面,他想被招安,也该懂规矩,私下略见几面罢了,平日里该亲近在一处的家人是我和琰儿,琰儿,你说是不是?”
“啊……哦!是!”
夺了人妻子,又不让人女儿认爹,赵琰心中愧疚更深,只能宽慰她:“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追究旧事,回了季梁,万事你只管安心。”
“臣妇多谢陛下。”
话终于说完了,崔妩正想松一口气,偏偏赵琰又想起一件事来:“崔家大娘子死,方镇山那时候就出现在季梁了吗?”
彼时赵琰还特意跑去一趟,想要把漆云寨的宵小抓住。
方镇山三个字确实让他耿耿于怀。
崔妩倒把这件事给忘了,果然人不能作妖太多。
崔妩脑子转得多快,说得半真半假:“当时根本没有漆云寨,只是我为了杀人脱罪,才谎称人是漆云寨的人杀的。”
“你为何杀人?”
“为了我的养母,她二十年前被刘选抛弃,十几年前崔信娘找人害死了她,致我成了孤儿流浪……”
崔妩又将自己的身世和崔信娘的仇怨交代了一遭,噙着眼泪道:“我才出生就被人偷走,丢在墙根下,若不是养母捡到就冻死了,才养我不足十岁,养母就遭了毒手,为了找机会报仇,我才去了崔家。”
荣太后心疼坏了,这孩子是吃了多少苦才长那么大。
她有什么错,都是崔家人害的!
赵琰恨声道:“如此倒是便宜他们了。”
“好孩子,苦了你了,这些话你怎么早不同我们说,快别哭,娘在这儿呢,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荣太后想抱女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只紧紧拉着她的手。
崔妩还想交代谢宥的事,不过一下要他们宽恕太多未免不好,等谢家的人找上门再说吧。
眼下最要紧的,是讨得的荣太后和赵琰的信任。
“仇已经报了,养母在天之灵一定得到了安息,我别无所求,请陛下降罪。”
荣太后先抢过话:“降什么罪,你说服他们去抗击北疆兵马,是有功之臣,朝堂上那些文臣还想和谈,他们不及你半分。”
方镇山造反之事算是糊弄过去了,赵琰受了降表,崔妩心中大定,荣太后看在眼里,于此事上一句也不多说。
蒙骗
“旁的先不必再议,今日久别重聚,更应有一场家宴,走吧,阿娘带你们吃饭去。”
崔妩和赵琰对视过,一齐点头。
荣太后一手牵着一个,一双儿女在身边,大感人生圆满,但在心底隐秘之处,又总浮现那汉子凶悍的嘴脸。
崔妩一路风尘满面,荣太后让女官领她去广明池泉沐浴,那是先帝专门引的温泉水,一个庆寿殿后的修筑的浴池,占一宫之广,便是百人一道沐浴都不成问题。
此时整个汤池只有崔妩一人。
她枕着软皮缝的枕头,任热水浸没四肢,垂帘外明明站着几十个宫女,捧着华服首饰,整座广明宫却安静得只有她不时撩起的水声。
这么好的日子,她的生母和弟弟过了那么多年,还真是不公平。
不过那二人也是真心待她,可惜崔妩回来不是享受什么母慈子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