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匿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身形,唯有通过他手上白到刺眼屏幕能隐约窥见他那苍白的皮肤。
大雪已经淹没了他的鞋面,他的脚边是被踢开的雪,尖尖的已经堆成了两抔锥。
顾斐波弯腰,去把地上的终端勾起来。
傅炽的名字在屏幕上长久地亮着。
顾斐波第一次摁断了他的电话。
今天的第一次,也是自初见以来的第一次。
路灯下的少年把脚从雪堆里拔出来了,跨了两步走到光下,又后退两步抬手一间间地数着窗户数目。
最后视线停驻在二楼东侧第7个玻璃。
隔着厚厚的落地窗,顾斐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明明他们之间相隔甚远,顾斐波甚至看不清傅炽的五官,但直觉就是告诉他,
就像是自己正在看着傅炽那样,傅炽也在看他。
少年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冻僵了,近乎肌肉记忆的,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再度摁下了拨号键。
顾斐波站在窗户旁边,手里紧握着终端。
小小的方片在掌心以固定的频率震颤,长长的嗡鸣声一声接一声地重复着。
顾斐波遥望着路灯下的少年,重新摁下了挂断键。
清脆的一声滴响。
顾斐波看着他——快回去吧,天寒地冻,又何必等。
冻僵的指头摁上拨号键。
顾斐波等着机身抖动的一瞬间摁断来电。
两个人就这么固执地重复着,终端的电量逐渐见底,傅炽在雪下的灯光里再也没有挪动半步,白色的雪花掩盖了他白色的头发,漆黑的羽绒服肩头也早被厚重的落雪覆盖,他的小腿肚都浸没在雪地里,早前在身侧的雪锥早已被更深的大雪掩埋,只能看见微微的突起。
终端再一声响前,顾斐波拨通了云三的号码。
电话漫长的嘟嘟声响起,顾斐波在等待的时候,有些绝望的焦躁。
“喂。云三。”云三自报家门。
“我,顾斐波。”顾斐波的声音很低。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你家那小孩应该去找你了。你怎么把那留给跑路的一千万留给他了。”云三问。
“嗯,我知道,他来我这了。”顾斐波俯视着路灯下仰着脖子的身影。
云三问:“他把钱还你了吗?”
“没有。”
云三皱了皱眉。
“我没见他。”顾斐波轻叹一声,“那一千万对他,比对我有用。”
“钱就是钱,有什么对谁更有用一说。”云三嗤笑一声,“大少爷,你这过家家的爱情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你比谁都清楚这一千万你也需要。”
“甚至比他更需要。”
“那一千万甚至救不了他奶奶的命。”
“那这一千万难道就能救得了我的命吗?有没有那一千万,我都照样得是阴沟里的老鼠,还得狼狈地东逃西蹿。”顾斐波笑了笑,“帝国的追杀就快开始了吧,我的政治嗅觉向来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