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炽用干净的手背搓了把脸,掏出终端开始一个一个联系朋友。
三教九流,火葬场认识的朋友,药厂里的组长和上司,或是巷道里认识的大哥和小弟。
傅炽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对面接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挂断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傅炽不用开口,对面就把话截断了。
傅炽沉默一会,用舌头润了润干喝的嘴唇,又掏出当年在诱色工作时的设备,一个老板一个老板地问。
老板都在打太极,全然没有当年在诱色为美人一笑怒掷千金的模样。偶尔有几个愿意松口的,价码压的跟羞辱人没区别。
傅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他是一个货物,那么他只能卖给顾斐波。
这是希德05星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傅炽缓缓滑坐在地上,仰着头靠着医院冰凉的墙壁,手肘搭在膝盖上,无力地阖了阖眼皮。
傅炽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在缺救命钱的时候,能有人不计前嫌提供给你,而代价只是卖个屁股,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
他在给那些诱色曾经的老板们打电话的时候就有了这笔打算。
但唯独顾斐波……
唯独顾斐波……
傅炽指尖沾染上的血渍早已干涸,血色的指头探进自己白色的头发里——
唯独顾斐波……是不一样的啊。
手术完成的时候,傅炽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的是抚平的高利贷广告,他仰视着医生,嘴唇蠕动了些许,没有发出声音来。
“手术很成功,病人病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医生的眼神说不出是悲哀还是喜悦,或者是对傅炽的怜悯,“费用的问题,如果你有困难,我们可以宽限几天。”
傅炽阖了下眼皮,又睁开,双腿交迭将自己从地面撑起,维持一个动作久了的身体像针扎一样麻得发疼,“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
白大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奶奶在移动病床上被推出来转入重症监护室。
奶奶已经睡着了,老人恬静的脸从傅炽身边擦过的时候,傅炽又想起医生的那双眼睛了。
他记不清自己看到医生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到底有没有期待过另一个答案了。
有的时候有选择,不如没选择。
他看着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天价账单,闭眼的时候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本能和现实往往相互违背。
人啊,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乏味
顾斐波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
他提前温壶净具,在玻璃窗后俯视那个蹲在花坛边上点蚂蚁的少年。
傅炽点了多少蚂蚁,他就静静看了他多久。
后来少年强闯诱色,浑身狼狈,眼底青黑,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扑到顾斐波面前,点着自己的胸口说,盯着顾斐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草我,你定价。”
那个瞬间,顾斐波没有丝毫喜悦,倒是一种预料之中的乏味席卷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