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被风搅弄成鸟窝,傅炽一个冲刺接飞扑,撞着抱住顾斐波身体,随机动作熟练地用腿缠住顾斐波身体,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上面,“你故意的!”
“证据呢?”顾斐波搂住傅炽膝窝。
傅炽撅着嘴只哼,然后又笑。
西装的衣角终究与风衣紧密无缺地交缠在一起。
“笑什么?”
“想笑。”傅炽恶意地往顾斐波后颈吹气。
顾斐波手一松。
“啊啊啊,掉下去了!”傅炽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搂住顾斐波的脖子,“大坏蛋!”
“小坏蛋。”
“大大大坏蛋!”
“小小小坏蛋。”
幼稚的争闹声被风搅得支离破碎,是离了对方耳朵就再听不清的距离,青年们就这样恣意地拌嘴,闹着走进长桥的尽头。
此过经年,一般无二。
自由
傍晚,残霞浮挂天边,是今天最后的一抹余辉。
纯黑的rx7在路面匀速行驶,橙红似火的阳光披洒在车身,精心喷涂的高级漆面折射的每一缕光线都精妙绝伦。
如同精灵耳般小巧圆润的后视镜前,车舱盖两侧,近乎绝迹的标志性跳灯缓缓翻开睁眼看世界。符合流体力学的流畅线条,扁平的机舱盖,圆润的屁股,airlift的空气悬挂搭配前轮6度后13度的负值倾角使车身姿态近乎贴地,红灯转绿,踩下油门的瞬间引擎发出转子独有的轰响。
双转子双涡轮引擎——azdarx7古地球时期转子引擎最后的巅峰,古地球时期的古董车,银河帝国时期的活化石。
很难想象这样一辆在古地球21世纪都罕见的古董车能在千年后的银河纪元能够落地正常行驶在马路上,大到车身引擎,小到电路里的每一个电子器件都理应被重重灰层所埋没,又寂静地在时光的长河里等待着最后的湮没余烬。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方向盘,太阳热烈的余辉从车前窗落入身侧人亮晶晶的瞳孔里,借着拉开挡光板的侧头空隙,夕阳擦过傅炽的睫毛亲吻上顾斐波的手臂,衬衫袖口折角呈出熟悉的光影,恍惚间照进了当年岁月的时隙里。
“怎么样?”傅炽坐在副驾,余光不住瞥向身侧,按捺下的语调似平常。
“好,很好,非常好。”踩下油门,轻柔的推背感从身后席卷而来的时候,顾斐波不吝啬夸赞。
时间似大浪淘沙滚尽人类文明的尸骨,唯有文化潦草地缀在历史躯壳的缝隙里,是那可怖白骨上扎根的青草。
傅炽接触到azdarx7-fd是高三那年上完自习回家的夜晚,那时他和朋友合租在校外,走过狭小杂乱的客厅,机械钥匙插入卧室锁孔旋转一周,一览无余的卧室里,只看见顾大少爷不请自来盘坐在地板中央,仰头看着屏幕,手里操纵着终端不断拖动进度条。
幽暗的蓝光把荧幕上黄色的azdarx7-fd倒映在少年的眸底,素来服帖的衬衫都罕见地出了些褶皱。
“怎么进来的?”傅炽踩着拖鞋,拖着书包,见到陌生人不请自入,不由得皱眉,然后又松开,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熟悉感,“在看什么?”
“动漫史料。”顾斐波把地板上的钥匙圈勾在食指上转了两圈,也没看他。
“好看吗?”傅炽嗤笑了一声,顺着话题继续,随手把书包扔上床。
“节奏不错。”顾斐波扭头,看着床上的书包皱眉,“很脏。”
“我家,你管?”傅炽扯了扯嘴角,“地板不脏?”
“明天车里备了新衣服。”
“今晚睡我这?我拒绝!我快要高考了。”
“哦。”顾斐波波澜不惊。
傅炽抿了抿唇,知道自己的意见在顾斐波面前跟浆糊似的,最后自暴自弃地跟他一起坐在了地板上,长腿摊开又蜷起,后背在墙壁上隔几分钟蹭一下,“不舒服。”
“书包。”
后来他们坐在冷硬的地板上,背后垫着那脏兮兮的书包,就那么仰着脖子硬生生看到了第二天早上。
论跑车性能,在人类脚步踏足宇宙的银河纪元azdarx7-fd是淘汰的废品,是铁疙瘩,是一架连赛车场最低标准都够不上的老爷车。
论私情,顾斐波没有在私下表达过对azdarx7-fd的喜欢,顾斐波很少表达自己的喜恶,唯有傅炽是唯一的例外。
但也许是那天夜晚的月光太过柔和似水,窗外的蛙声不太聒噪,也许回忆添杂了太多名为情怀的滤镜,至少那个夜晚盛有rx7的琥珀眸子很美,非常美。
傅炽搜集了近乎失传的研发数据,从头到尾一比一还原消散在历史长河里只存在于文字和图片记载的跑车,专业团队不眠不休地研发,从车型到发动机,甚至是车体内部的每一块零件,从无到有建立了全新生产流水线。
电火花在冰冷的工厂里炸出刺眼的光芒,机械臂不眠不休地高速运转,无数绿油油的钞票一捆接一捆地被扔进熔炉,以让每一个资本家都瞠目结舌的烧钱速度,将二维世界的产物在银河纪元的三维世界落地成现实。
只为生产这一台车,一台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车,一台|独属于顾斐波的,独一无二的全新azdarx7fd。
傅炽对此轻描淡写没有邀功,但顾斐波打开车前盖,看到引擎的瞬间,就明白是从零到一的复刻,一时间不由得失笑,“烧了多少钱?”
“喜欢吗?”
“很喜欢。”
男人的低笑从胸腔透过空气进入耳蜗,惹得傅炽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插入钥匙,旋转,车辆自检,仪表盘白色故障灯熄灭,顾斐波踩下离合与制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