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对立的问题一旦扩散恶化,不仅累及众多百姓,连在朝为官的冯邈都担心自己的命运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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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迦陵一跨进府便听见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说老爷已经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不吃不喝的。
她连忙来到冯邈的书房,轻轻敲了门,没等回应便径自打开房门进去。
“爹爹为何心烦啊?”
冯邈边踱步边心烦之际,冷不防从旁边冒出一个清盈的女声,着实吓了他一下。
“迦陵,干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吓人!?”
他转身一见来人,一股气便忍不住从脑门升起,大声地吼了出来。
“我没有吓人啊!人家有敲门的。我是过来请您出去用晚膳的……”
冯迦陵小心翼翼地看了冯邈一眼,发现他神情严肃、眉心紧皱。
“究竟是什么事情令爹爹您如此心烦?”冒着挨骂的危险,她还是忍不住地继续追问下去。
“唉!说了你也不懂!”
虽然心里明白女孩家怎会理解朝政大事,但冯邈还是忍不住叨叨絮絮地抒发自己心中的烦忧。
“还不是那李灿提了啥迁都建言,说什么要迁都邺城,惹得现在朝中人心惶惶……”
冯迦陵沉吟了一会,出人意表地下了一个评论。
“迁都邺城啊?这个提议倒是有些道理!”
“怎么?你倒是能明白李灿的理路?”冯邈没想到她竟然能理会,一时间倒忘了自己的心烦,忍不住好奇问道。
“很简单喽!迁都邺城为的正是南向经略,一统中原。”冯迦陵肯定地说。
“怎说?”冯邈略带兴味地问道。
冯迦陵略微解释了自己的见解。
迁都邺城既有利于北魏继续向南方攻略,同时还可以兼顾对北方外患的防御。而平城发展至今也暴露出其格局上的局促受限,相较之下,邺城的宫殿更显得恢弘壮阔。
“爹爹,李灿是这个意思么?”解释完之后,冯迦陵转而询问父亲的看法。
“没错,他奏章里面正是这个意见!”冯邈暗自惊异。真不能小觑这女孩儿!
“这个建议听起来并不坏啊!为何惹得爹爹如此心烦,禁闭在书房内烦恼呢?”
既然是一个有利国家大政的计划,为何会令爹爹这么苦恼呢?冯迦陵实在搞不懂。
“一个可行的政策除了经略布局之外,还需考虑到人心之向背。以现在朝中胡汉对立的局势,虽然迁都邺城之议立意甚佳,但是在立场各自不同的朝官贵族心中,这样的提议却会被渲染上‘亲汉离胡’的色彩。”冯邈语重心长地向这个不懂政治的孩子说明他的忧心。
“迦陵不懂。难道朝官贵族们只想偏安北国,不想南向经略么?”
冯迦陵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治国不就是找一条最笔直的大道?
“这便是政治啊!迦陵。”
冯邈拍拍她的头,缓步迈出了书房。从身后望去,她依稀还见到爹爹摇头叹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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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冯迦陵并不在意朝廷内的胡汉对立、派系斗争,她只挂念无故失踪的堂兄冯聪。
距离冯熙前来告知她冯聪失踪的消息,至今已过了七日。在这段期间,冯熙每日遣人来告知她关于查访冯聪的消息,但是日复一日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人曾经见过这样一位贵公子。
冯迦陵心里感到益发焦急。她有预感聪哥哥的失踪是有危险的,必须快点找到他才行;但是要如何才能找到聪哥哥呢?
突然,她心念一动,想起了康王与护戎中郎将。
或许应该从这两位王爷公子身上着手查访……这样的念头令冯迦陵精神一振,仿佛在大雾之中见到远处的灯火,即便仍看不清楚目标,却依稀可以抓住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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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回想着初次见面的冯迦陵……像她那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对她印象深刻。
她仅仅梳着寻常可见的双丫髻,发梢也没有任何世族女性常用的饰品,嫩白的脸上甚至是完全不施粉黛,但却散发出一股迷人的气息。
白净的瓜子脸、细长的柳叶眉,在不言不语不笑之时,一张素颜令人感觉冷漠;然而一旦开始说话,那素净脸上的丰富表情,便有股说不出来的娇媚神态,令人十分着迷。
以她的容貌,只要她愿意,的确可以令世间男子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的冷漠与娇媚,看起来是那么地恰当且迷人,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感觉——这不过是一个善于媚惑人心的狐媚女子的伎俩。
但康王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冯迦陵给他的感觉,跟市井传闻的耳语不仅没有交集,更是天差地别……
他们的谈话,没有温香暖烟,没有莺声燕语,没有欲迎还拒,也没有含羞带怯……她是那么直接地行动说话,并未多加考虑世俗的男女分际。她眸光清亮、眼神直接,全无一般女子的羞怯娇弱,而声音之温厚平实,更是完全与娇媚扯不上关系。
或许她的举止不够拘谨,但那也不像是刻意放浪,反而是因为不自觉自己的美丽,及作为女子的端庄身份,所以才没有表现出“端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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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迦陵策马来到了康王府。
此刻,她正站在宏伟的大门外,仰望着门楼上的门匾,身边的青瑭马似乎也被壮观的宅第所震慑,焦躁不安地直吐气。
“乖乖的,这府第的确很气派吧!连我都不曾见过呢!”
冯迦陵拍拍青偬马,低声地跟它说着话,马儿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突然,一阵凌空长嘶的马呜声在她们耳畔响起,这一下着实惊动了冯迦陵的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