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痣,低声笑了一下,转身重新回到雪地里,蹲在地上又捏了两个。
待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小雪人,一大一小和原先那个一起搁在窗台上,他拿过崔荷手里的毛笔,在稍大那个雪人的脑袋上花了一朵小小的花钿。
“这回像你了吧。”
崔荷笑着点头,她指着挨在旁边那个小的,问道:“那这个呢?”
不等谢翎答话,崔荷用毛笔在它眉心的位置点了一点,说道:“你说咱们这个是姑娘还是小子?”
“肯定是姑娘。”
“我也觉得。”
崔荷把三个雪人紧密地挨在一起,趴在窗台上冲他粲然一笑:“如此可才算是圆满。”
四肢百骸在她春风般温暖的笑靥里找回温度,谢翎撑着窗台,越过窗轩,低头吻上她的唇,酒香混杂着茶香,令人如痴如醉。
茶香四溢,酒意醉人,融融暖意将搁在窗台上的雪人融化成一滩雪水,再也不分你我。
——正文完——
番外一
天禧元年,江南暴雨连绵,河湖溢满,引发水灾淹没农田,天后接连派遣数位官员赴江南赈灾,好消息传来之日,恰逢崔荷诞下麟儿。
天后双喜临门,亲自出宫莅临侯府,给孩子赐名一个禹字,并且为此大赦天下,减免江南三年钱粮赋税,改折兑粮,开仓赈灾。
自此,天后对谢禹恩宠有加,时常接入宫中小住,将其养在身侧亲自教养,隐隐有立皇长孙的意图。
崔荷知道母亲的意思,纵使心有不舍,也不敢违背君恩,大梁异姓王不少,与崔家血脉相连的却不多。
崔瀛无子,天后膝下仅有她一个女儿,因此她生下的孩子极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储。
这份尊荣自谢禹在崔荷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这是他未来要走的路。
谢禹两岁的时候,崔荷又怀上了一个孩子,这次生了个女儿,天后给孩子赐名鸾。
崔荷与谢禹聚少离多,便将感情全都倾注到谢鸾身上,对她疼爱有加,谢翎本就喜爱女儿,更是将她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十分溺爱。
两个孩子虽然不常见面,但谢禹每逢初一十五,不管刮风下雨,必定会回府与父母共聚天伦之乐,每每从宫中出来都不忘捎上新鲜玩意给谢鸾。
屋里燃着安神香,两个小团子脱去鞋袜挤在罗汉榻上,面前铺满雪白的宣纸,金穗和银杏蹲在一旁给他们二人研墨。
也许是因为少见的缘故,谢鸾对自己的哥哥十分亲近,跟个小尾巴一样,哥哥上哪儿她上哪儿,一副兄友妹恭的模样,被谢翎瞧见了,不由偷偷跟崔荷说,谢鸾身上有她小时候的影子。
崔荷依靠在门框上,目光柔和地看向他们,兄妹俩融合了他们夫妻的样貌,晃眼一看,仿佛看到了他们小时候的样子,记忆涌上心田,崔荷恍然间竟品出了些许甜味。
“我当年可真是把你当做哥哥,只是你不许我再喊你哥哥了。”浅浅的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崔荷扭头看他,六年的时间,光阴未在崔荷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模样一如当初,只是眉眼间那些青涩娇羞蜕变成了成熟风韵。
媚眼如丝,只是单单瞥了他一眼,谢翎心头便一阵发热。
前段时日他因为公务离开了汴梁一段时日,昨日才回来。与崔荷分别小数月,常言小别胜新婚,他们虽成婚六载,可有些东西历久弥新,仍是有趣得紧。
他低笑着垂眸,瞥了眼罗汉榻上亲密的兄妹二人,此刻谢鸾正趴在谢禹肩膀上和他咬耳朵讲悄悄话。
谢翎不动声色地靠近崔荷,左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框上,身子向她倾斜,微微低头,凑到崔荷耳畔,沉声道:“当年是我愚钝,年少不知哥哥妹妹好,不若,你再喊我一声,这次肯定好好应你。”
他压着嗓子说话,气息如翎羽,打在她脸颊,荡漾出一圈涟漪。
含笑睨他一眼,崔荷嗔道:“哥哥妹妹的岂不乱了纲常。”
谢翎睇了眼在榻上亲密依偎的兄妹,谢禹正在教谢鸾一笔一划的写字,两人头挨着头,手贴着手,单纯天真的模样,丝毫想不到旁去,但如果换成他和崔荷,也头挨着头,手贴着手,自然就变了意味。
他搂过崔荷的腰肢,暗声道:“夫人,你我并无血缘关系,私底下喊句哥哥妹妹,也只是在表达亲近,并无不可,若换个地方喊哥哥妹妹才叫禁忌。”
“哪儿?”崔荷下意识地问道。
谢翎垂眸睨她,似笑非笑道:“榻上。”
崔荷耳后微微发热,不敢直视他含着别样情愫的眼睛,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别过脸去,软声拒绝道:“孩子都在,你正经些吧。”
谢翎一本正经道:“正经些如何有禹儿和鸾儿,更何况床笫之间,本就是不守规矩的地方,夫人昨夜热情,为夫欢喜之至。”
话音刚落,崔荷脑海中闪过昨夜凌乱的画面,如缎的丝被揉得乱糟糟的,湿透的枕巾,汗涔涔的交织,难以消弭的气味,斑驳红印,细长划痕,一桩桩都在提醒她昨夜的迷乱,不过喝了两口小酒,她也很后悔。
羞赧顿时爬上她脸颊,崔荷羞恼瞪他。
他再也不掩饰唇畔笑意,贴近她脸颊,大胆又克制地落下一个轻吻,如蜻蜓点水,偏落在崔荷最敏感的耳廓上,崔荷不禁打了个哆嗦。
屋里两个孩子虽背对着他们,可保不齐什么时候扭头,崔荷心跳如擂,捂着发烫的耳朵,提心吊胆地望向屋内。
幸好两个孩子只顾着低头写字,都没注意到他们,崔荷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