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倪殊盯着辛夏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还有一句话压在心里没说:福祸相依,这种不同寻常的能力会给她带来什么,真是难讲。
辛夏尚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听到倪殊说什么,只游魂似地跟着他出了蝶园,绕过几个弯,走出胡同,被他推上副驾驶座。
汽车发动,车身颤了几颤,辛夏回过神,手肘撑在车窗上,去看外面的夜色。
黑暗正在窄小的胡同中蔓延,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辛夏想起那日所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朝里缩了缩,将车窗拉上。她忽然庆幸现在有车可傍,有人陪在身边,虽然,这也正是她找倪殊过来的原因。
手机嗡嗡作响,是肖树打电话过来,辛夏在那个绿色的接听键上摁了几下,却没能接通。她握着手机出神,嘴里兀自嘟囔,“奇怪了,最近怎么总是反应迟钝?”
“你说手机还是自己?”倪殊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t样子,故意找些话来打趣,说完,脑中却忽然掠过一道白光,伸手把辛夏的手机抓过来,打开设置和一个个app仔细查看。
“出现这种状况多久了?”他盯着界面上弹出广告框问辛夏。
“什么?”
“迟钝。”
辛夏听出他的一语双关,抿抿唇耐着性子道,“半个月?不,大概有一个月了,最近耗电速度还有些快,底部热得烫手。”
倪殊蹙眉想了半晌,把手机重新丢给她,“格式化吧,我怀疑你的手机中了木马。对了,回去检查一下电脑,大概率也不能幸免。”
辛夏一时回不过味儿,“木马?”
“有人在监控你的信息,”倪殊笑了一下,声音却很冷,“信息工程专业的高材生,果然有些本事。”
说完,见辛夏一声不吭,只直愣愣看着车窗外浓郁的夜色,伸出只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被真相吓到了?”
辛夏又沉默几秒,忽然扶额笑了起来,声色凄凉,“你知道云暮为什么会死吗?”
倪殊眼中疑色重重,“为什么?”
“她知道了我调查那枚胸针,她怕了,所以要找一只替罪羊,用他的死亡为自己的罪过埋单。”
辛夏的手滑下,脸上却笑意犹存,“他本来已经远离她了,可时隔多年,终于还是成为了她手里的牺牲品。”
倪殊将这几句话在心中反复品味,震惊之余,又有些担心面前人的精神状况,于是悄声问了一句,“你不会把云暮的死归咎到自己头上吧?”
辛夏没有正面回答,她坐直身子,系好安全带,眼睛望向前方被车灯照出的四平八稳的一条光带,“倪总,今晚谢谢你,我想回家了。”
小区的车位早已停满,倪殊让辛夏先下车回家,自己到远一点的地方找位置。可是,当他停好车走到小区大门前时,却发现方才满口头疼,要回家睡觉的人正坐在大排档里面,认真地啃着一块油汪汪的羊排。
倪殊感觉头顶有三只乌鸦飞过,摇了摇头朝那人走去,抽出张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冲辛夏笑道,“头不疼了?那咱们俩接着聊呗。”
方才回来的路上,两人探讨了一路陈苍的杀人方法,却无果而终。胡远航一家死于意外,徐冉是被马明辉害死的,而云暮则是确凿无疑的自杀。从法律的角度,七人的死皆与陈苍无关,或者说,她用一个完全没有破绽的方法不动声色地杀死了七个人。
可是,这个方法究竟是什么,两人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来。
辛夏看到倪殊坐过来,伸出食指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眼神瞥向旁边最热闹的一桌,“你听听阿姨们在玩什么。”
倪殊不知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羊排,边吃边侧耳细听。
他隐约听到什么杀手警察医生,冲辛夏笑了笑道,“天黑请闭眼,阿姨们挺与时俱进啊。”
辛夏嘬着一块已经被她啃干净的排骨,“陈苍从来没输过。”
“什么?”
“我们以前玩这个游戏,她从来没有输过。”辛夏放下骨头,扭头看倪殊,眼睛被头顶的灯泡映得晶亮,“你说,世上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只有一个吧?”
“你这样的人?”
辛夏嘴角压着一抹哂笑,“自诩与众不同,所以自视甚高,只不过,我早早就栽了跟头,而陈苍还沉迷于其中,越陷越深。”
倪殊把吃完的骨头扔在盘中,听“咚”的一声,两肘朝前搁在桌上,向辛夏的方向俯低身子,透过镜片审视她,“你的意思,陈苍也有某种能力?”他垂下眼睛,稍顷后又抬起,目光灼人,“比如说,读取人心?”
辛夏听到这四个字,心中某个地方被狠狠戳动,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把清亮的声音:小夏姐,我这个人,一向看人很准的。
陈苍早就告诉她了,只是她从未将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辛夏冷笑,“她不会输的,看透了人心的人,怎么会输?她只需要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把,就能借他人之手达到自己的目的。胡家人,徐冉和马明辉,云暮,他们不过是她手里的木偶罢了,她牵着绳子,他们照章行事。”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心中憋闷得很,许多情绪积压在一处,无法抒发,只能看着倪殊,挤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除了推测,我什么都没有……”
“原来你就是凶手,装得人模狗样的,够能耐啊,把咱们几个老姐妹都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