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佳玉收到院子?里应季的鸡蛋花,第三天是棕榈叶编织的绿大蚱蜢,第四天是千里亲自?挑的礼物,半嘴它没吞下去的狗粮……
东西?细小而特别?,出现在屋里不会忽略,也不至于引起怀疑,千里替他们担下了潜在的“罪名”。
右腕刀口一天天咬紧愈合,只?剩下心里的仍旧处在开放状态,随时遭受病菌侵扰。
临走的前一天,莲姐外出,陈佳玉坐到檐廊下的躺椅,以比来时高一截的视角眺望小小的庭院。阿嫂可?不能再席地而坐。
“明天我让司机来接我,我不想看你送我回去。”
钟嘉聿倚着廊柱,一手插裤兜,一手随意下垂弹了弹烟灰,监视般眺望一眼后院围墙。
“我送你。”
无需刻意压低,两边声音都很低沉。
陈佳玉低头轻压着右腕两道伤疤,长肉痒,又不能挠,只?能时不时压一下。她必须重返虎穴,但?钟嘉聿可?以不用背负“是他亲手送羊入虎口”的枷锁。
“如果没见到你,我还?是过一样的日子?,”这是她的劫数,“两个人难过,还?不如一个人难过。”
钟嘉聿讲话时没有跟她对望,甚至在东张西?望,漫不经心似的,却?是陈佳玉听过最深情的一句话。
“既然见到了,那个人必须是我。”
第18章
嘭——!
钟嘉聿轻盈跳动,挥出一记右勾拳,力度之大,沙袋剧烈颤晃,填充物似能化为齑粉。
他从?未感觉自己这么窝囊,要把手中唯一一块美玉拱手相让。
嘭——!
下一拳重击,浑身汗液飙溅,赤|裸的上半身肌肉鼓凸,块垒分明。
沙袋不再是?沙袋,而是?有了姓名与人形,声音与表情,甚至是?微笑:“我们小玉……”
嘭、嘭、嘭——!
钟嘉聿右上勾拳和左右直拳组合,直击腹部?和脸部?,如果对?方是?人,可?以直接拉去整容科。
傍晚的拳击工作室充斥着微妙的汗味和皮革味,别人打沙袋激动之时不禁哼哈有声,钟嘉聿一直闷头猛打,倒像个异类。原来隐怒到达上限,连脏话也骂不出一句。
这间训练室只有两个人。
厉小棉像个教练在?旁抱臂倚墙观察许久,甚至尝试用口?香糖吹泡泡,当然没成功。
之前钟嘉聿第一次从?周繁辉的赌场“小赌怡情”出来,也是?躲来这间拳室闷声打沙袋,缓解等待的烦躁,最后打烂一副手套,笃定地告诉她,周繁辉一定会注意到他。
那时的他自信果决,胆大心细,能力匹配野心,哪里知道人生还有一味苦叫无能为力。
趁着钟嘉聿安静喘息,她飞快道:“你不心疼你的手,好歹心疼一下我?的沙袋。”
钟嘉聿置若罔闻,后撤几步,又重进攻。
嘭嘭嘭嘭,厉小棉从?未觉得打沙袋的声音如此聒噪。
她努了努嘴,“人倒是?真的很美,模样、身形、步态,我?要是?男人啊——”
钟嘉聿难得分神横她一眼?。
厉小棉耸耸肩,“我?能想象,敌人的情人,横刀夺爱的话,应该比一般的‘锅里香’更刺激。”
钟嘉聿吝啬扫她第二?眼?,双手扶着沙袋缓了口?气,鄙夷道:“按你这么一说,我?没救了?”
厉小棉不由叹气,“按理说,你出来混了这么久,不至于逃不过区区一个美人计。”
“我?倒希望是?美人计,”钟嘉聿又挥出几拳,力度明显减弱,“棋子起码不会受伤,你要这么想,苦肉计还差不多。”
厉小棉面无波澜,“棋子有用才叫棋子,没用就成弃子。怜香惜玉是?英雄的风骨,周繁辉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魔头,别奢望他会顾全一颗棋子的安危。”
钟嘉聿的拳风在?师姐的逆耳忠言里加,烦躁的拳声砸乱了心跳。他知道周繁辉不会怜香惜玉,没料到能下如此狠手。哪怕早有预料,他也不一定能干预。挫败感像汗水淹没了他。
厉小棉缄默不语,钟嘉聿的情况已经出言语的安慰功效。他们这类人长期潜伏,屏蔽常规关系,节制喜怒哀乐,神经绷紧到极限,会寻找一个?泄口?。她看?到过有人纵情欢场,去而不返,有人向黑暗妥协,变节卖友。钟嘉聿选择了拳击,体?育运动释放了肌肉压力,心里难解的部?分仍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闫曾坦承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些年?钟嘉聿的成长有目共睹,厉小棉只比他多一年?经验,她说的他未必没考虑过。钟嘉聿从?来没捣出需要她收拾的烂摊子,只是?偶尔请她帮忙收收毛边,整理一些“线头”。
厉小棉的叮嘱多于劝告,“你自己当心点。”
钟嘉聿随着旁边凳子上的手机铃声点头,脱下拳套,扫了一眼?屏幕,跟厉小棉使眼?色:“周繁辉。”
然后,换了一种感情接起电话:“喂,老板。”
与此同时,厉小棉手机进了一条消息:女侠救命!老板找我?了!
钟嘉聿挂了电话,随手拎起椅背干毛巾潦草抹汗,“他找我?,先走了。”
厉小棉点头,目送他去往淋浴间,才回消息:淡定,知道就说,不知道就闭嘴。
见面地点在?赌场办公室,黑蝎子的地盘,钟嘉聿只在?当上茶园话事人后来受邀参观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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