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肌肤洁白细腻,像深宅苔藓有负于亚热带地区充沛的阳光,倒是与米白旗袍相得益彰,丰腴的肢体撑起一袍成熟,目光稍欠活力,给主人徒增了几岁。
钟嘉聿收了收右手,指间一截香烟如同不远处的线香,安全而寂寥地燃烧着。
他既无道歉也无问候,甚至没有一点局促和尴尬,短暂打量的一瞬,目光猎鹰般锐利,刺得陈佳玉心生不快。
但对方身份不明,不好苛责,万一冲撞了宾客,回头又挨一顿教训。
她低头抚摸猫后颈,转念推翻了前头假设,贵客应该不会独自乱晃才是。
陈佳玉双眼木然,重盯住神秘的男人。
“以前没见过你,来的?”
竟然不知道叫阿嫂。
“嗯。”
钟嘉聿只吐出一个音节,低沉得几乎溶于雨声,撇开脑袋,竟往香炉弹烟灰,百无禁忌,令人怀疑他曾向香烛借火。
那只手五指修长,干脆而灵动,弹落的烟灰在陈佳玉心底烙开一个小孔,刹那间像窥见了旧梦,那股微妙感变成恍恍惚惚的似曾相识。
陈佳玉又问:“来了多久?”
“不久。”回答的是口音不明显的中文,不知道是客随主便,还是故意伪装。
“中国人吗?”
“嗯。”
陈佳玉再去看那张脸,对方低头吸烟,只见低敛眉目与挺鼻梁,像故意躲开了。
她本能般排斥过往与未知,单手抱猫,也不道别,跨出佛堂执伞往回走。
风雨连廊给猫开辟了天然的挡雨跑道,陈佳玉伞还没收全,白猫便蹬开她,蹦出地板撒欢。若被周繁辉瞧见,指不定要再骂小畜生。
陈佳玉给心事拖住步伐,一路恍惚,到了水景园边四角亭,倚坐美人靠,俯观一池琳琅锦鲤。
耳旁炸开一声猫叫,一丛白猫凑近,眼巴巴仰视她。
陈佳玉便虚弱一笑:“今天不钓鱼,没东西喂你。”
她的猫听懂了一般,失望嘀咕一声,跳上长椅,像她一样百无聊赖呆。
佛堂男人给予的熟悉感意外掺杂一丝亲切,安然又奇妙,令她无知无觉降低了围篱。她笃定并非因为他样貌周正顺眼。
陈佳玉不是没在本地见过长得过去的年轻异性,不至于一下子色迷心窍。
手腕传来异动,她的猫歪着脑袋,小心翼翼逗弄她绳的毛球。
它给彻底吸走了注意力,挠一把,抓过火了,勾住了她的绳,陈佳玉的腕部顿时生出手铐般的束缚感,竟然和猫爪难舍难分。
别铐我。
似有道声音炸开耳边,来自旧日梦境,熟悉又青涩。
那股微妙感不再玄妙,而是脉络清晰,如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