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话的那人被气的不轻,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旁边几人忙劝着,想让两人别再争了,不然被别人听见岂不是闹了笑话。
可那沉稳的还是没能被压制住,他咽不下这口气,冷笑一声,继续回怼道:“我看你不只是没有心思,是连脑子也没有了吧,不然怎会同王爷说出‘这几日就出发’这种话,难道你不知道王爷与王妃成婚在即吗?”
络腮胡最讨厌别人说他“不长脑子”之类的了,闻言直接暴走,大声嚷道:“我当然知道!但王爷与王妃成婚的目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吃瓜正起劲儿的苏百凝脚步猛地一滞。
成婚的……目的?
“我当然清楚。不就是为了套出王妃调配奇香的秘密,王爷才步步接近以换取信任的吗。”他说的十分自然,似乎这件事早就被他道出过千遍万遍,但他还是犹豫了下,又说,“话虽如此,但我觉得王爷很重视这婚约,对王妃……”
他想说,王爷对王妃……不像是假的。
“呵,当然重视,这可是御赐的婚约。”那粗犷的声音又冷笑道,“临京谁人不知王妃属意王爷多年,只要王爷肯花点心思,不管是苏丞还是王妃,都会为王爷倾力而为。”
“入萧文王军这么多年,你我应十分清楚王爷是如何稳坐这个位置的才对,他向来为达目的不惜代价,无论使出什么手段。”络腮胡得意起来,越说越上头,“李将军,你说你平日头脑挺清醒的,怎却看不明白这事。王爷这样的人,哪会有什么儿女情长,婚姻也不过是政治手段罢了。”
他说完,对面那道声音便消失了,似乎是认可了这番话般,不再做争辩。
其余几人听得心中直发憷,这些话他们之间说说也就算了,毕竟这个话题常被他们在私下作为谈资,但若是真被外人听了去,再传进王妃耳中,这事可就闹大了,王爷定是要怪罪他们走漏风声的。
他们四下张望了圈,发现刚刚只经过了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女子,没看见面容,但裙摆沾满了泥点、雨水,估摸着也就是哪家的丫鬟。她未入王府,而是拐入了府院旁的巷子,看起来应该不是王府的人,估计也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
几人松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
青灰色的檐角滚落着雨珠,静静串连成一根根珠帘,直到落在她肩头才算断了线。
苏百凝紧紧倚靠在墙上,仅存的力气只够让她克制着脚步拐进王府旁的小巷躲起来,手中的油纸伞再也无力支撑,落入脚边的水坑。
随着纸伞落下,瓢泼的大雨顷刻间毫无阻拦地砸在她脸上。
“步步接近”、“不惜代价”、“政治手段”……
等等等等几个词语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一遍又一遍,无法停歇,让她呼吸困难、浑身战栗……
她失神地望向远方,逐渐有水汽模糊了视线,但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胡乱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水珠,却怎么也擦不完,才刚清晰不过半秒的视线瞬间又像被投入了大海,气得她咬紧嘴唇,越想冷静,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她究竟该怎么理解这几个冰冷的字眼。
他难道真就是带着目的而来,他对她的好真的只是为了换取她的信任吗,好让她放下戒备,这样他便能十分轻松地查清她身上的谜团吗。
皆是疑问,却又皆不像是疑问。
也是,她早该想到的,他是谁啊,是运筹帷幄的萧文王,明明在北疆他就提醒过她了,那迷魂香粉明明早就被他发现了,他怎么可能不去追查,她又怎能那么容易地隐瞒过去。
这些话在那些人嘴中说得稀疏平常,他们都是沈醉的身边人,是沈醉的心腹,是最受沈醉信任的人,那他们说的话自然也足够真实可信。
可倘若这就是事实,她接受不了。
她次次被他的“真诚”、“热烈”所打动,次次沦陷,次次说服自己要勇敢,可最后到头来,她被沈醉和她自己的那颗真心合起伙来骗了。
归根结底是她将自己看得太重,又将他想得过于简单,她究竟有什么能拿捏住他的那颗心?这个问题她不是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吗,他爱她什么,又凭什么爱她。
往日的一切不自信现在都成了现实。
他估计早就嘲笑过她无数次了吧,笑话她的天真,笑话她的单纯,笑话她……
笑话她。
苏百凝倚着墙壁缓缓瘫软下去,莫大的悲凉与失望将她席卷,这一刻泪水终于决了堤,压抑的呜咽过后是崩溃的大哭,完美地融合在这场暴雨当中。
沈醉,在你这里我究竟算什么。
趁着萧荣在这儿,沈醉打算今儿就将梦鸢的事情同苏百凝说清楚,他答应过她的,要在成婚前打消她所有的顾虑。
他要她全心全意的嫁给他。
两人因商量南蛮的具体事宜而花了不少时间,走出房间时才发现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临京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沈醉抬头望了望天空,云层厚重到让他觉得胸口直发闷。
他皱起眉心,想着苏百凝一会儿就该来了,可不巧的是正好赶上了大雨,路上肯定又积起了水洼,难走,也不知道她今日出门有没有备好马车。
他猜想她来后会冲他发发备婚的牢骚,会向他抱怨被雨水沾湿的鞋袜,或者会埋怨他雨这么大为何不在屋里等。
沈醉越想越等不下去了,便差人去拿伞,打算直接到府门外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