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百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已然忘却了颈上的伤势,依然是那副不敢置信地表情看着那女子。
熊皮人的相貌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之前那次相遇,她戴着面罩,面孔也一直掩藏在熊皮之下,所以苏百凝从没真的看清过她的面容。
沈醉不要命地夺过她的弯刀,旋即将那女子无情地踹翻在地,弯刀直直地刺入她颈上的皮肤,抵上了她的命脉。
沈醉几乎失了理智,大庭广众之下双眼血红,简直像杀红了眼的厉鬼。
此刻,苏百凝反应过来,突然朝沈醉扑来,推开他的弯刀,挡在了毫无防备的北疆女子身前。
沈醉的表情很难形容。
“让开。”
他嗓音嘶哑。
他不明白她现在的做法是为何,一个偷过她、伤过她的人,为何还要拦着他不让他替她还回来,他绝对不想从她口中再听到任何的“圣母理论”!
“沈醉,求你,别杀她……”
苏百凝眼中似乎含着泪花,她低低地央求着。
那北疆女子半撑着坐在地上,眼前的情景也让她摸不着头脑。但她唯一看明白的一点是,只要有苏百凝作保,沈醉绝对会放她一马,虽然她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替她作保。
沈醉几乎气到发颤,他气自己又让她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气她就在自己身边却没有保护好她,也气……气她为什么要与自己作对……
北疆女子看清了形势,趁着这个机会迅速起身逃走。
沈醉咬紧牙关,无力地垂下手,那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意。
解释
那女子逃走后,两人便回了驻地,一路上苏百凝一直在找机会想同他解释,但沈醉就是一言不发,也不允许她说话,只先为她处理了伤口。
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几条杂乱的鲜红细线交错环绕在上,沈醉呼吸凝滞,似是忍了又忍,他双眼发红,触到她伤口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发颤。
苏百凝很想解释,但她只一张唇,沈醉便哑着声音严厉制止她,强调医官说差点就伤到声带,她竟还这么不当回事。
苏百凝只好先顺着他,乖乖地将伤口处理好,上药包扎后,颈上被缠了一圈白纱,只是看起来略微有些奇怪,沈醉便差人弄来一条纯白色的兔毛毛领帮她围上。
“沈醉,我可以解释……”她轻声说。
听见她的声音,沈醉先是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制止,沉默了一秒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似乎是默许了她的解释。
医官说的只是差点伤到声带,但其实声带没有任何问题,路上不让她解释无非是因为当时他还不够冷静,压根不想听到任何“辩解”。
苏百凝又向他靠近了些,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他眼中一定是不可理喻的,但她只能这样做。
她对那北疆女子实在是下不去手,因为她的脸,与苏百凝在现代的唯一的朋友陈思思长得一模一样。
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一样到苏百凝在看清的那一瞬间竟怀疑是陈思思也与她一起穿越了过来。
陈思思在她心中的位置不言而喻。苏百凝是孤儿,只有亦师亦父的师傅将她抚养长大。而在她的成长经历中,因为孤儿的身份受尽了同龄人的欺辱与白眼,身边只有陈思思一人从不介意这些。在师傅去世后,便是陈思思一直陪她走出阴霾,直至重新振作。
沈醉默许了她解释,可苏百凝刚一开口,她竟不知该将这件事如何说起,她该如何同他说自己不是相府嫡女而是受尽冷眼的孤儿,又该如何同他解释穿越一事……
她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醉定定地望着她,眼中的情绪她说不清楚,似是冷冷的没有温度,但又好似还存着一丝期待。
苏百凝心疼,眼眶红了一圈。
她明白是她让沈醉受伤了。他想为她出气,她却当着所有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他好面子这件事暂且不说,无论是谁,看见自己正护着的人转头去维护了对立面,就算不生气,也该觉得一颗真心被辜负了吧。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解释不了,你就当我是失心疯了吧。”
沈醉像被一桶冰水彻头彻尾地浇透了一般,最后一丝热烈的期待也被扑灭,他冷笑一声,喃喃道:“失心疯?你就拿这种说辞糊弄我?”
空气中沉默了一阵儿,他继续给她机会。
“没有别的解释?”
只要她能说出来个大差不差的理由,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掀过去,即使那个理由一听就假得离谱,他也不会去分辨她话中的虚实,他只是想要她一个态度而已。
可偏偏苏百凝就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不是解释不了,而是不能解释。
沈醉点点头,不再问,第一次先她一步躺上了床。
留苏百凝一个人静静地抱膝坐在一旁,再一次被现实重重一击,仿佛又被提醒了一遍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
穿越的规则是明知不属于此,便要守好自己的心。
可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好生滋养在沈醉所给的“好”中,所以从一开始的略带防备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想要主动依靠。
她不是迟钝,也不够钝感,她基本不怀疑沈醉对她的这些“好”都是真的,但却又想不明白这些“好”的开端究竟是什么。
初遇时他将对自己的厌恶尽数写在了脸上,不加任何掩饰。第一次态度的转折出现在秋月集前,他突然开始在苏千璇面前维护自己,愿意陪她在集市“浪费时间”,后来便是在东洲、在北疆一次又一次的保护与帮助,才让她渐渐动摇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