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没想到你一幅娇美皮囊,嘴巴倒生得挺硬。好啊,不说就算了。”钱嬷嬷见她一直不说话,松开她下巴,“但是既然进了我们满庭芳,满庭芳就有满庭芳的规矩,没有诚意的客人,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她向后招招手,“让她没命走出这里!”
撂下这句话,一直在旁等候的几名大汉撸起袖子向她走来。
苏百凝孤立无援,这次是真的怕了,若是不能立马想出什么救命的法子,她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等等!”苏百凝及时喊住她,“钱嬷嬷,您说得对,我的确不是有诚意的客人,但我带着满满的诚意想要成为满庭芳的一份子。”
钱嬷嬷脚步顿住。
看来这样说有用。
苏百凝开始上演技,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继续说道:“几日前,家中突遭变故,欠了外债,日日被债主骚扰,我一女子又能谋到什么赚快钱的活计,只有这烟花巷能救我于水火。”
钱嬷嬷转过身来看向她。
“若非出于生计,哪个女子情愿在这里图生存。”
“为了尽早还清外债,我只能在这里找一个来钱最多、最快的馆子,但每家馆子都是自卖自夸,不得已我才扮了男装,好亲自确认。”
“前些日子我还进了隔壁的醉今朝和红花楼,对比了很久,无论是生意的好坏还是馆子里的氛围,都是不如满庭芳的。我本打算今夜就同嬷嬷定下这事的,结果还是因着我这点警惕小心害了嬷嬷误会。”
这几句话可算是说到了钱嬷嬷心坎上。
“你想当花魁?”
苏百凝点点头,“嬷嬷,我虽未正规修习过礼乐歌舞,但自认皮囊还算不错。”
钱嬷嬷似是在纠结。
她承认,苏百凝这张脸皮在这烟花巷也是难得的一款,绝对是个有前途的好苗子,她正愁着半月后那活动没什么好噱头呢。
且若是她所言为真,满庭芳此番将她留下绝对不亏;但若她所言不实,在满庭芳的控制范围内她也绝对搞不出什么幺蛾子。
瞧着苏百凝说得声泪俱下,漂亮的小脸上泪水与冰水混合,在月色下闪烁着银光。
“你叫什么名字?”
钱嬷嬷松了口。
苏百凝笑笑,“连翘。”
“小姐,一定要这样吗?”
苏百凝点点头,“三七,我没有退路了。”
“那……小姐,您千万要保重!有事一定要告诉奴才,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小姐周全!”
三七眼中泛着泪花,收到苏百凝的密信时他不敢相信,身份尊贵、千娇万宠的小姐怎会决心去青楼做花魁。
但最近小姐的性格变了很多,随她从临京走到东洲,看着她将香铺打理得越来越好,他知道小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她的后备军。
三七递给她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罐迷魂香粉。
成为花魁不过是她的一时之策,但仔细想来也并非是坏事,或许真的可以寻找机会促成乌酸果一事。
但身处青楼,就不同往日了。孤身一人,不能再肆意妄为,要隐藏真实来意,必须时刻小心,所以迷魂香粉需得随时备在身上。
苏百凝抱着包袱回到满庭芳,正巧遇见梦鸢从楼上下来。
她平素只有晚上接客时才会化浓妆,白日只随意挽个发髻,淡扫蛾眉,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苏百凝有时会觉得梦鸢就像一种蛊,让人戒不掉,又情愿甘之如饴,自己与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竟还会时时刻刻被她惊艳。
但有一点她总觉得奇怪,从见到梦鸢的第一面起,苏百凝就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家里人来过了?”梦鸢看向她,问道。
“师傅。”苏百凝的思绪被打断,先是向她行了个礼,然后回道,“家里人送了些换洗衣物来。”
梦鸢点点头,然后走向柜台,同柜台的小厮讲了几句什么后,转身回来,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
“昨日我布置的曲子练习得怎么样了,随我上来,弹给我听听。”
“是。”
苏百凝紧张地咽咽唾沫,跟着梦鸢进了她的房间。
梦鸢随手将外搭的一层烟纱脱下放好,露出香肩,坐到窗边的茶桌前静心点茶,在这装饰不算华丽的房间里她犹如画中仙般勾人心脾。
苏百凝默默算算日子,她留在满庭芳已经快半月了。
她留下的第一天,钱嬷嬷就让她拜在了梦鸢门下,虽弄不清用意,但她猜测钱嬷嬷是极其看中自己的,不然怎会让她做了梦鸢的首徒。
梦鸢,人如大家看到的一样,有着与身处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清冷,常被对面醉今朝的首席花魁叫为“满庭芳的死人脸头牌”。
虽然她不是一个能给予情绪价值的朋友人选,但绝对是个好师傅。
琴棋书画、礼乐歌舞她样样精通,据说尤其是那抚琴的技艺,在东洲是绝对的一等一。她将这些毫无保留地教给了苏百凝,但也足够严厉,日日都会抽出时间检查她的修习情况。
只能说,严师出高徒,苏百凝现在完全不怀疑自己回到临京后能靠着在梦鸢这儿学到的技艺坐实名门闺秀一称。
来东洲这趟怎的越发像报了一堆兴趣班?
“弹给我听听。”
梦鸢语气淡淡,不疾不徐,但听在苏百凝耳中却如同丝丝凉风吹进心里。每次成果展示时她都会对梦鸢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或许这就是学生的天性吧——怕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