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胭脂粒,在暖色的秋阳下闪耀着光芒,却在老妪眼中忽就成了雾气。
苏百凝微微俯身,努力想透过铜镜看清自己的样子,“阿婆,做得这样好看,一定供不应求了吧。”
老妪满眼慈爱地望着她,像是透过她还看到了很多很多。
“怎么样阿婆,好看吗?”
“好看,像我年轻的时候。”她用力点点头,复又轻叹一声道,“哪有什么供不应求,已经很久没人光顾我这间小店了。我年纪也大了,身子累了,也打算收拾收拾将铺子盘出去了。”
“自从前些年下诏女子应以家庭为重后,男人们都借着这个由头不允许自家女子将心思放在打扮上,并缩减开支,渐渐的也就没人来我这老婆子的店铺了。”
苏百凝讶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难怪街市上多是男子与孩童的身影,寥寥几位女子也是衣着华丽,身旁跟着几位随侍。
看来这项规定只是给了寻常人家的男子一个由头约束了自家女子。
老妪摆摆手,似是不愿再提。
“姑娘,你若是喜欢,这几盒送你可好,直接拿了去吧。但还想烦请姑娘帮我老婆子留意下哪位贵人需要盘间铺子,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攒些银子做口棺材就好。”
老妪笑笑,将面前的几盒胭脂包好后就往她手里塞。
苏百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阵揪得慌,便也顾不得什么风水地段了。
“阿婆,不如将铺子盘给我吧。”
盘下铺子,告别老妪后,二人来到福禄客栈,三七将一直小心挎着的小木箱交给老板。
老板是一位看起来就很精明的瘦小男人,他叼着烟斗,眯着眼睛打量了苏百凝几眼,然后将木箱盖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堆小罐。
男人随手拿起一个,打开盖子,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又皱着眉头瞥了她几眼。
“这能安神吗?”
“当然,您可以先试用一段时间,看看效果。”苏百凝笑笑。
男人叼着烟斗的薄嘴唇一歪,两眼一斜,将小罐往旁边随手一放。
“呦,姑娘这话说的。你们女人啊,果然是不懂男人的生意。我这可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你知道每天在这里打尖住店的客人有多少吗,要是这香效果不好,遭了埋怨,这问题可就大了,你担待得起吗?”
“你这人……”三七忍不住要和他争执。
苏百凝看得出这人就是刻意找茬,看她是女子才欺负得理直气壮。
“您请放心,香的效果绝对不会有问题。”她伸手拦下三七,示意他无需多言,然后微微一笑,眼神不卑不亢,直视男人道,“而且生意不是只有男人能做,女人亦能。若是后续有任何问题,烦请到永乐街百凝香坊来找。”
说完,她从容地走出客栈,三七在后面又冲男人哼了声才跟着她离开。
男人仍是不屑,嗤笑一声,瞅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道:“哼,女人开什么铺子,我倒要瞧瞧会闹出什么笑话。”
怀疑
阳光倾泻而下,注入万顷碧波。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穿越街市,为首那人端坐马背,身着金色流云铠甲,犹如金光萦绕,挺拔的身姿散发着威武凛然之气,衬得他更加矜贵清冷。
“快看,是萧文王军!”
“原来是萧文王军,为首那人定是军功赫赫的萧文王了!”
萧文王军来势浩大,旗帜高悬,但人尽皆知他们公正无私、仗义侠心,做的都是除暴安良、伸张正义之事,从不欺压百姓。所以王军美名远扬,百姓从不含惧色,皆箪食壶浆,为其鼓劲助威。
现下,王军刚从邻域回来。
前几日沈醉领兵班师回朝,押送的囚犯刚送至刑部,紧接着皇上就下旨急诏王军押送大批粮草至邻域边关,且需快马加鞭两日往返。
期间多名将士私下抱怨,押送粮草这等小事过去从不需萧文王军经手,眼下皇上将此事交于王军,无非是在暗中试探。
沈醉知道后,重罚了他们五十大板,并告诫所有人绝不可妄议圣上。
此时已临近晌午,街上人流更盛,萧荣感受着临京的这片升平景象,不由得想到自己随王军驻扎的这些年,已很久未曾感受过这般烟火气了。
萧荣:“今日的永乐街还真是热闹,好像是秋月里独有的秋集。”
沈醉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淡漠,但他对于将士心中的想法也略知一二,正计划着近期安排他们回家省亲。
他没有接萧荣的话茬,而是问道,“乞骸骨案可有进展?”
萧荣收起心思,拍马上前一步,无奈摇头答道:“没有进展。今日刑部尚大人书信称那几人仍不肯招供,能上的刑具都上了,现在就凭一口气吊着,怕是再这样耗下去……”
沈醉眉头紧锁,并未做声。
尸首、钱财均已缴获,据查证,并未销赃。目的既然不是谋财,那就是“害命”。可事到如今他们已难以转圜,按常理说,若是有深仇大恨,现在是诉说冤屈的最后机会,可这群人却像是仍有未尽之事般,一言不发。
难道这不是终点?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沈醉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加派人手,暗中再查每个人的生平。”
“是!”
人马行了不远,前方不知发生了何事,黑压压的人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潮拥挤,王军行进艰难,萧荣不得已上前开路。
此时,忽的从人群中冲出一鼻青脸肿的男孩直直扑倒在沈醉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