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绒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原本逃跑了的难民又慢慢朝秀才村聚拢过来,心里叹口气。算了,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合并
苗岗又瘦又黑,凸出来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紧紧拉着他爹苗岭的手跟着队伍往前走。
他们这伙人本来是围在县城门口的。县城早就闭门不让人进出了,他们就只能在城外啃树皮,吃枯草。可眼见快冬天了,不像是春天那样,春风一过,草就能重又长起来,能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少,饿死的人越来越多。
前两天突然有人说秀才村收容难民,所有人但凡还有一口气的都跟着往秀才村走。
走了两天一夜,苗岗本来就磨薄的鞋底彻底坏了。
苗岗拖着破鞋,只紧紧拽着苗岭的手,脚后跟被人踩了脚也顾不上,“爹,我们有吃的了吗?”
苗岭哪里知道?
路上不像是县城外那样光秃秃的,还能看到枯草和大树。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竭力遏制脱离队伍去抢草的冲动,“有,会有的。”
语气坚定,可看着看不到头又看不到尾的人,他心里也打鼓。秀才村不过是一个小村子,哪里有这么多的粮食接济他们?
看着自家孩子瘦得凹进去的小脸,他又咬紧了牙根。不管怎么样,都得让苗岗活下去。
苗岭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不知道是谁喊了声,“粥来了!”
所有人立马骚动起来,苗岭赶紧将苗岗抱在怀里,生怕有人踩着孩子,跟着人群挨挨挤挤往前,苗岭身子被人推搡得一踉跄,差点将苗岗扔出去,惊了一身冷汗。
“爹!”苗岗害怕极了,却连忙将哭声憋回肚子里,不敢耽搁,一会儿粥就没了!他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苗岭也咬牙往前挤。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裂风声,随即狼啸声长鸣,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苗岗探着头往前看,见队伍前面站着一群浑身包满黑布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有长枪,最可怕的是这群人中间有一群狼!
为首的男人个子极高,人远远比别人高出一个头,长得强壮极了,一把将一个人撂在地上,恶狠狠地看向所有人。
苗岗一缩,赶紧回过头来不敢再看那人。
“爹,那人好凶。”苗岗小声说。
苗岭看着又走过来一个面白的半大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大声喊着:“别挤别挤,大家都有!谁挤不给谁吃啊!都别挤!”
人都饿极了,哪里还能听得到这话?整个队伍又蠢蠢欲动。
苗岭就看见那个高头大的男人被身后的女人踹了一脚,男人回头瞪了一眼却没有发作,反倒朝人群冲过来。接下来苗岭就听到前面响起一片尖叫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苗岗一哆嗦,紧紧地抱住苗岭的脖子,“爹,怎么了?”
苗岭什么都没说话,只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着庞大的人群就这么被震慑住了,陡然升起一丝希望。说不定他们真的有救了。
张鸣看着一拳打倒一片的李虎,深感钟夫人真的会用人。
李虎这人作为难民的头头,大家都不敢把他放出来,可要说杀了,他们也不敢。毕竟大家都是平头百姓,杀个猪都得哆嗦半天,哪里有那份担子?
还是岳绒拍板,让李虎来安抚难民。
事实证明李虎能在难民里拉起一支队伍,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这都不用他们出面,只李虎一人就能震慑住所有人。只不过李虎这人聪明又有野心,不好驯服,被钟夫人打了两顿才服气了,但也干得不甘不愿的。
这还是钟夫人第一次在人前打人,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惊呆,都不着调岳绒这么能打。大家就只看着钟夫人挥着一只狼牙棒打得李虎嗷嗷叫。
想到当时的场面,张鸣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虎机敏地察觉到张鸣脸上的笑,立马狠狠瞪了眼张鸣。
张鸣赶紧转了头,轻咳一声,大声对难民道:“都别挤,排成三人一行,洗完澡剃过头才能喝粥喝药!粥管够,药一人一碗,不听话的话就没有吃的啊!”说着挥挥手,将粥分发给早就洗完澡光着大脑壳的人。
别说,这一排排光头的震慑力是惊人的。
除了早就见过的人,大多数难民都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这群人。
光头的人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排着队规规矩矩的领到自己的粥,一边走一边喝,吸溜声惹得所有的难民都咽了咽口水。
难民群里的立马有人喊道:“我们洗完澡剃过头就能喝粥,跟他们穿一样的衣裳了吗?不剃可以吗?”
苗岗吸溜了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那群光头,小声跟苗岭说:“爹!他们穿的新衣裳!我们只要剃了头,也有新衣裳吗?”
苗岭看着那群光头身上的衣裳,纯黑色的,上面还有新衣裳的褶子。
张鸣皱眉高声道:“不剃没有粥!不剃的就赶紧走!”
难民群里立马议论纷纷,有人犹豫有人才不管什么剃头,有吃的才重要!
张鸣他们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不慌不忙地规整着队伍。
这个时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发就是不孝。当初岳绒提出来的时候,村里人就不敢置信,甚至宿大夫都不同意。
要是难民里有人找这个由头闹起来,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可岳绒坚持,跟他们说万一头发里有虱子呢,还生动地描述了番虱子成群结队攻占秀才村的场景。这下可把人恶心的够呛。
大家想了想,都同意了,反正又不是他们剃头发。
于是,秀才村有了新职业——剃头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