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攥紧王婆子的手,只觉手中的手干裂得像是老树皮,没一处光滑的地方,倒刺起皮甚至有些刺人。尤其如今是寒冬,小拇指头还冻了,发青发紫,看着就瘆人。
“听说村长专门让胡大夫做了防冻疮的药油,等我一会儿去跟村长讨一瓶。”
“呷,那一瓶五十个铜板呢!”王婆子白了儿子一眼,“你也成家了,省着点儿花!等村长做好往外卖了,肯定会做一批便宜的,咱们到时候买那便宜的就是了。”
“便宜的到底没有贵的好用,贵的那个香香的。咱们又不是用不起!”
王婆子一想也是,咬咬牙:“那我一会儿去跟村长买一瓶!对了,这阵子忙,你还没带你媳妇儿回娘家,你去买点东西。把那香辣地藕带点儿,让亲家尝尝味道!”
“知道了!你快去买药油吧,我听说小草娘也要给小草买呢,别卖光了!”
王婆子一听急了,连忙起身换了衣裳。
“那婆子,平常对小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倒装起好人来了!那我赶紧去买!”
岳绒还真没想到秀才村的人都已经用得起五十个铜板一瓶的药油了。
毕竟在她的设计里,这种药油面向的是小康家庭;另一种便宜的药油不过十个铜板,除了质地没有贵的细腻,香味没有贵的那般浓郁,其实作用是一样的。
第一批药油,根本就没能出得了秀才村!
不仅仅是女人来买,男人也来买,毕竟家里的婆娘说了别人都有,就开始闹。男人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利落拿铜钱息事宁人讨个清净。
大家热热闹闹地瓜分了药油,一下子有了过年的气氛。
岳绒一琢磨,干脆加钱请村子的人过来赶制下一批药油。要是寒冬一过,这药油可就过了季节,不好卖了。
毕竟是过年加班,她还专程加了两倍的工资,村人一听都疯了,踊跃报名!
尤其岳绒还为了赶工多招收了些人,那些原本因着没交赋税不能进作坊的人也跟着哄闹起来。
很快,秀才村出产的药油一下子风靡了十里八乡。
谁家妇人要是没有秀才村药油,那就脱离了时尚前沿。就算是没有五十铜板,也要花十个铜板买个便宜的。
郝文捷年都没过好就为着药油匆匆带着郝保过来,跟岳绒商议了售卖药油的细节,带着一批药油走了。
郝保一脸的生无可恋。
本来还有些肥嫩的小脸都已经瘦了好几圈,他想抓着岳绒质问她,可旁边还有个钟毓虎视眈眈。
毕竟钟毓教过他,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两眼闪着泪花,恳求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做其他的了,让我好好过个上元节?”
岳绒听着心里一动。
现在的情人节可不是七夕,而是上元节。
七夕是姑娘乞巧的节日,大多是小姑娘们凑成一堆儿玩儿;倒是上元节,少男少女可以出门观灯猜谜,说不定还能来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不由打趣道:“你是不是约了人呀?要不要我跟你郝老爷说一声?”
一下子闹得郝保脸蛋通红,含羞带怯地瞪了岳绒一眼,转身跑了。
岳绒哈哈大笑。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钟毓无奈地摇摇头。
这般模样的岳绒完全就像个街头的小混混,哪里还有当初刚来秀才村时的娇羞模样?都是骗人的!
岳绒却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一拍手:“做完这批药油,大家也能好好歇歇了。要不,咱们也办个灯会,大家伙儿好好热闹热闹!”
钟毓对这个不感兴趣,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那座山你看了吗?准备干嘛?”
“不是有鹅吗?我已经让系……大鹅去放鹅了!我还放了些鱼苗,还有一些河蟹,等到你除服的时候,也正好肥嫩了!”说着,岳绒不争气地分泌了些口水。
一年不吃荤是她的极限了!
钟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京城的螃蟹也很好吃。槐树胡同有一家馆子,专门做螃蟹的。他们家每只螃蟹都是鲜活下锅,异常鲜美。清蒸螃蟹、蒜泥螃蟹、银针蟹肉丝、溜螃蟹……,黄橙橙的膏密密实实的,嫩白细嫩的蟹肉仿若凝脂,每年都有不少人专程去吃。”
岳绒眼巴巴地看着他。
“宫里有个御厨最会做清蒸鱼,鱼肉鲜嫩却不散不腥,味道也不重,你应该很喜欢吃。”
岳绒听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钟毓停顿了下,“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城吃螃蟹吃鱼?”
岳绒愣了愣,总觉得此时的钟毓眼神认真得可怕。
“现在吗?那不行。秀才村才开始建设呢,作坊里还有很多活没干。还有村里的私塾也差不多腾出来了,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可以让孩子们去读书了!我还是村长呢!”
钟毓脱口而出:“不是现在,是我除服之后。”
钟毓甚至都没察觉到他声音中的急切和恳切。
原本他觉得她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是夫唱妇随。如若是去年夏天,当时的岳绒一切以他为重,他自然是十分笃定的。
可这半年下来,秀才村大变样。
看着她一点点对他暴露出所有,她的真性情,她的才能,她的想法,还有她对村里女孩子的想法。
先是让女子也进了作坊,跟男子一般干活拿同样的钱;现在又要让女孩子们去私塾读书……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良久的静谧让钟毓慢慢冷静下来,甚至能听到远处作坊里妇人们的嬉笑声,还有训斥孩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