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新给买的衣裳,可不能弄脏了,她小心又给袖口往上撸了些。
为着能多穿个几年,这衣裳也确实太大了些,想到这,阿翎撸袖子的手微微有些停顿。
娘亲说这一次她们要去的地方,会去住很久,说那处买不着衣裳鞋袜。
虽然她同娘亲说她不怕去那娘亲说要去的叫什么魔域的地方,但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个什么好地方,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
罢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有娘亲在。
阿翎不自觉随着身后那乐曲哼哼起来,她同娘亲四处奔波还没听过这般好听的调子。
她往右后方瞧了眼那高高的围墙,那在日头下闪动的绿色琉璃瓦,她可听路过的人说了,是这屋子主人家的女儿今日生辰,才有的这般热闹。
阿翎心情大好,其实她也今日生辰,不过她从来没有过过生辰,她知道人界有这个习俗后,也没有同娘亲说过。
娘亲或许也知道,今日这衣裳虽然没说是生辰礼物,阿翎就当她是了。
她们的条件实在是不可能有身后这户人家这般的场面,但是阿翎觉得她现下也很好。
有新衣裳,还有这美妙动听的乐声,她就当这些鼓乐笙箫声也在祝福她生辰快乐。
阿翎轻快哼着调子,小心抛玩着手里的石子,这回玩的小心了些,可不能再让石子跌在衣裙上。
接住抛起的石子,正要快速捡起地上那颗,忽的,阿翎脖子里好似掉进了什么东西,异物感令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头顶上还传来了一阵簌簌声。
阿翎往左看去,同右侧大宅连着的小院子的围墙上,一个同她一样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突兀地出现在了墙头上。
她显然也很意外,这墙外头还蹲着一个人,尽管逆着光,阿翎也感觉到了那人瞪大了的眼睛和震惊的目光。
阿翎回神的比较快,立马站起身伸出了手去扶住那小心往下掉的人。
这高高的围墙对于她们这两个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尽管阿翎尽力了,那跳下来孩子也很小心,两人还是脚下不稳的跌落在一处。
身上的人迅速起了身,又将地上的阿翎拽了起来:“谢谢。”
阿翎用力拍掉身上的灰尘,咧嘴笑道:“放心,你这么轻,压不坏我。”
刚刚她抱着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小孩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现下站稳了,更是看清了这人瘦巴模样。
同她一样的双髻梳得倒是齐整,脸比她瞧着小了不止一圈,一点肉都没有,显得那两眼珠子特别的显眼,黑的亮眼,也更加显得这小脸白的过分。
阿翎觉着比那新刮好的大白墙还白,这人难道天天不出屋子吗?
还有她身上这件崭新的白色衣裙更是怪异,宽大地像是罩在了身上,阿翎都不知道该说她这拖地的衣裙比较不合身,还是她这个完全撑不起来的衣裙更不合身。
面前的人也太像偷了大人衣裳穿的孩子。
霍清浅不习惯同人说话,尤其还是这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听她说完这句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话后,她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发髻散乱得像是随意抓起的两把就给系上了头绳,一件绿色的裙子在脚腕处两边各系了一个衣结才勉强不拖地。
霍清浅觉着,面前的人像是个偷了大人衣裳的孩子。
同样的心思在两人心里盘旋,但谁也没有说出这个可能伤到对方的话语。
倒是阿翎歪了歪头,看向一旁高高的墙头,收回目光时狐疑地看向面前的人,这小孩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阿翎觉着她应是猜对了,她身上这衣裳大约也是偷的,阿翎虽然不懂布料好坏,但有些好东西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比如面前这人身上这一身,就是如此。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娘亲说过,偷东西不好
霍清浅见眼前的人没再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就越过了人,走到了一旁刚刚阿翎蹲过的堆了一堆竹竿子的角落,抱着膝盖坐到了一根比她两根手臂加起来都粗的竹竿上。
里头实在是太吵了,她想静一静。
阿翎看着人不说什么,就坐到了刚刚她坐着的地方,想了想,也坐了过去。
她本就不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感觉,如今虽然多出来的人是个‘小偷’,那也是个人,多个人总是能叫她开心些。
阿翎坐好后,把脚边的石子往旁边这人方向踢了踢,又递过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摊开手心,给人瞧她手里的石子。
“你要玩吗?”
霍清浅从膝盖里抬起头,看了眼阿翎手里的石子,疑惑偏头看向笑得一脸灿烂的人,玩石子
这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去缓解心里那不知道因着什么而起的烦躁的心思。
她摇摇头,继续伏在了膝头上。
身后院墙里传出来的鼓乐声、欢笑声、祝贺声,所有的一切都叫她烦躁无比。
阿翎被拒绝后,讪讪收回了手,她瞧出来了眼前这人心情不好。
算了,那就自己玩吧,阿翎重新抛起了石子,继续哼着同院墙里一样的调子,比刚刚的心情还好了些。
阿翎就是如此,从小最不开心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一个人待着一般来说不是娘亲要去引开追兵,就是为着两个人的生计不得不去干苦力。
前者叫她害怕,后者叫她心疼。
想到这,阿翎高高抛起一块石子,往巷子口瞧了眼,娘亲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