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本不想提前说出她的打算,但是瞧见裴珏这番紧张难受的模样,心里到底是不忍,遂给了定心丸。
“我已遣人去江南,请了宿氏一族族长,阿月父亲不在了,娘亲这边就是咱们侯府,只要宿氏族长同意,由我出面做主,这亲事就可定下来。”
裴珏反握住了老祖宗满是皱纹的手,只感觉手心的温度在攀升,顺着胳膊到了心里,一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老祖宗,您对我真好,待我娶了阿月,我一定会对她好的,等成亲后,我和阿月也会一起好好孝敬您的。”
老祖宗心里头刚刚的那一点点愧疚随着裴珏的话语消散在了夜色里,是啊,等阿月进了门,只要他们对她好,如今使些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宿梓月原本以为这事还会有些纠缠,翌日就派人去通知了刑穹要小心,不成想几日下来都风平浪静的,倒是叫她有些疑惑。
老祖宗像是揭过了这事,舅母对着她也一脸和气,裴珏闭门养伤,这事好像就这般过去了。
几日下来,宿梓月终于放下了心,最后一日陪着刑穹换完了手上的药,瞧着刑穹的伤口恢复如初,她的心情也晴朗了许多。
这几日,两人都在揽月楼用的午膳,今日照例从后门往楼里走,行至二楼就听到了一敞着门的雅室内,传来了刑穹的名讳。
宿梓月顿住了往上走的步子,担忧地看了眼身侧的刑穹,那群人的话语声越来越响,清晰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刑穹那厮,长得妖里妖气的,看起来就不是个正派的人,住在人家侯府里,就敢勾搭人家府里的小姐,礼义廉耻是全然不顾。”
“就是,早就听说她在战场上那些手段下作的令人恶心,活埋分尸都是小的,她还在城门前烧死了战俘当火流弹!”
“真叫人瘆得慌,我也听说了,这刑穹在人府里直接威胁人家表小姐同她欢好,全然不顾人家那病弱身子撑不撑得住。”
宿梓月回头看去,透过开着门正好瞧见了说话的人,穿着素青色长袍头戴东坡巾,瞧着一副书生模样。
虽是一副义愤填膺呵斥刑穹的壮烈模样,说的却又是些令人遐想的下流话,那眼里的猥琐,让整个人看起来就知道是个不正派的人。
宿梓月觉着奇怪,她并不认识这几个人,瞧着同侯府素日里也是攀扯不上的,怎会像是知道许多的样子,在这里侃侃而谈。
“那刑穹客居永宁侯府里,是一点不客气,那裴世子同他家表姑娘都要定亲了,她来这么横插一脚,前几日还在这揽月楼里打伤了裴世子,那日我正好在,看的真切,那当真是个粗鲁野蛮之人!”
宿梓月听到这更是疑惑了,要说瞧见了刑穹打人这还说得过去,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同裴珏要定亲了,这虽说不是个秘密,却也不是这群人能知晓的。
“瞧那娘们样,怕是不行,才非要个病秧子,好逞威风。”
“说不定啊,人是在战场上伤了根本了,才形成了这阴鸷性子。”
。。。
屋里的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言辞越来越激烈,说的话也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脏。
听着她们用那般下流的言辞侮辱,宿梓月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就往那雅室走去。
刑穹本就只关注这宿梓月,看见人的动作,立刻出手拦下了人。
“我来收拾,你先上去。”
刑穹瞧了眼楼里的人,上下并不少,宿梓月这番出头,必是会招来更多话语,刚才她听着那些话,要是宿梓月不在,她即可就能将人收拾了。
宿梓月挥开了她的手,径直朝那伙人走去,脚步烈烈生风,裙摆荡漾得如同暴雨里的海面,一层叠过一层。
“我观诸位也像是读书识字明理之人,不想一群读书人凑一起不想着怎么精进学问,竟学的无耻小人在人背后非议!”
“诸位议论的邢世子,在尔等还在玩泥巴的年岁,就已经为了朝堂为了江山社稷披挂上阵!战场凶险,九死一生,豁出性命保的是大业朝的子民,为的是这太平盛世,诸位不说心存感激,反而在这背后编排,污言秽语、空口造谣,读书人的颜面真是叫诸位丢尽了。”
“要真这般吃饱了没事干,不若找根绳子寻个角落,一头吊死了好,也省的寒了边疆战士的心,叫他们知晓了,拼死护着的子民是诸位这种污秽之人,谁见着不得说声晦气。”
宿梓月一口气利索地说完,涨红着一张脸,潋滟凤眸明亮逼人。
刑穹瞧见她的面纱,因着她的急促呼吸,一会儿迎风鼓起,一会儿风去落下,就像战场上那高傲的战旗。
宿梓月的声音也不复以往的柔软,反而像穿上了盔甲,沉稳有力带着棱角,直把对方说的丢盔弃甲,满面羞惭。
刚刚那说的最欢的人,瞧着一女子这般教训他,梗着脖子涨红着脸,瞧着像是恼羞成怒,撸起袖子,骂骂咧咧朝着宿梓月冲了过来。
跨过门槛,一眼就瞧见了宿梓月身后的刑穹。
觉着很是眼熟,更是被刑穹身上四散开的杀气惊得一个趔趄,还来不及细想,整个身子就腾空了。
等身上传来钻心之痛,他瞧着踹到心窝上的笔直有力的腿时,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刑穹又是谁。
瞳孔瞬间剧烈放大止不住的颤抖,他想出声求饶,身子却在空中快速后退,等那失重感传来,他尖叫出声,来不及了,求饶也来不及了。
他竟是被一脚踹飞出了窗户,重重坠落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