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退回殿外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先不提殿内那位到底是不是少年时候的王上,就算是,他重新进殿一次不可能穿越回去啊。
想起那位殿下所坐的位置并非正上首,且他旁边似乎还有眼熟的蒙毅在,来应该是某位孙辈的殿下来了。
李斯心念一转就猜到了桥松的身份。
虽然他没过桥松本人,但这位太子长子还是闻过的。据说王上长孙还算满意,默认了宫中侍者称呼他为太孙。
这就是提前确定桥松为大秦的第三代继承人了。
这个模式有眼熟,和当初昭襄王默许太子柱确立子楚为嗣子差不多。有个优秀的嗣子,能大大提升太子在其余兄弟之间的竞争力。
李斯重新回到殿内,先向几位君上告了罪,而后郑重拜太孙殿下。
桥松知道这位是祖父和父亲都信赖的重臣,连忙客客气气地起身回礼。
扶苏单手支颐,侧倚在案几上,故意问道:
“方才廷尉为何进来又出去?可是被什么吓着了?”
说着用眼神去示意儿子,脸皮薄的孩得有点懊恼。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模仿祖父时模仿得太辣眼睛了,才人家给惊了出去。
李斯不敢太子的坐姿有什么意,毕竟王上都没有意。
他恭恭敬敬地答道:
“非此,乃是太孙殿下颇有王上当年的风范,叫斯一时不敢认了。”
扶苏挑剔地打量儿子。
就这?就这还能算颇有父亲当年的风范?他觉得儿子比起父亲差远了。
秦王政倒是挺欣赏孙子的。
虽然他很纵容爱子,可他确实没办法违心说出“爱子是个值得学习的榜样”这样的话来。
所长孙自己不和他爹学坏,秦王政还是乐其成的。李斯吹捧太孙,他给了李斯一个赞许的眼神,还算他有眼光。
桥松沐浴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下,觉得压力极大。
有一个千古一帝当祖父,还有一个大魔王当亲爹,另外有一群名臣贤相时刻评估他是否是个合格的接班人。
的桥松承受了他这个年纪难承受的重担,但他只能坚持下去。这是秦三世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没有捷径可走。
桥松越发挺直了腰背,努力做出沉稳的模样来。
扶苏收回了挑剔的目光:
“还算凑合,没有丢了父亲的脸。”
要是桥松敢顶着这张脸做出和他那群蠢弟妹们一样的举止,他一定会“好好”教育儿子的。
秦王政决定委婉地解救一下可怜孙儿,于是向李斯,询问他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众人的注意力然被吸引了过去,没人再注第一次露面的太孙了。
李斯连忙回道:
“上回同王上提议的两律之策,斯已经编好了初期的百越律,请王上过目。”
因为秦国商队和百越通商比较多,
李斯编写和百越相的新律时效率极高。
只是百越之地各有各的风俗,从浙闽到两广是个非常大的地域跨度,不可能全部用一样的律法进行规范。
因而李斯先编了个基础版的律令来,其他细节要根据各地风俗再进行调整。
和百越比起来,倒是显得匈奴那边没什么难度了。匈奴部落虽然多,可他们的文化习俗方面是没太大差别了,不像百越山林阻隔,不同地区的部落之间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交流。
倘若百越律能顺利推行,李斯甚至膨胀到觉得他能去给诸戎编个律法。
不过他拿不太准王上会不会派兵攻打诸戎,只是维持通商的话,诸戎不一定会接受秦国的律法管辖。
一本新律在秦王、太子和太孙之间传阅了一番,李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他应该叫人誊抄几本一起带来的,免得君上只能拿着一本。
秦王政没有新律发表什么法,他正想问儿子怎么,一抬眸上双眼亮晶晶的桥松。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
“太孙可能懂这份律令?”
爱子已经足够优秀了,没有考教的必要。倒是年幼的孙儿,还需要多加指点。
桥松的眼睛更亮了,连忙起身作答。
他年幼归年幼,政治嗅觉却是与生俱来的。哪怕说不出太多深奥的东西,在这个年纪来,远超同龄人了。
秦王政着他侃侃而谈,时不时颔首表示赞赏。为免打断孙子的思路,待人答完,才告知他后答题不必非得起身,坐着回答即可。
真不知道扶苏怎么生出这么个端正守礼的儿子,完全和他是两个极端。当爹的这会儿还坐没坐相地靠在案几上呢,嫌弃正坐的姿势太累,杌子都给丢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