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父亲启发,扶苏意识到自己对儿女多有疏忽。
于是他有时候夜间也会派人去太子宫看看孩子,让他自己去是不可能的。他还要去看父亲睡得如何呢,儿女随便养养就行。
但扶苏去了一回就被秦王生气地训斥了一顿,说他身体太差怎么能如此折腾自己。
关怀父亲失败,还挨了一顿骂。扶苏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父亲,企图蒙混过关。
秦王果然骂不下去了。
但他也没让儿子再回自己寝殿休息,担忧一来一回更容易生病。而且都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原本用暖炉熏热的被褥是否凉了下来,万一侍者不够尽心呢?
秦王政干脆留爱子在自己这里休息了一晚。
扶苏小时候他没带儿子一起睡过,如今长大了倒是补回来了。
他不由得想起扶苏提起过的前世,说是从小和父亲住在章台宫中。既然如此,想必那一个自己没少陪儿子同榻休息。
错过的童年就是彻底错过了,秦王政心中有些遗憾。他一向不肯去想这些事情,可心底深处不是不泛酸的。
扶苏没察觉到父亲在自己同自己吃醋,像小时候那般快乐地窝进被褥中。见父亲迟迟不上床,还催促了两句,担忧一会儿被子冷了。
秦国的冬天挺难捱的,睡冷被褥多难受啊。
秦王政只好收起思绪上床躺下,看着兴奋的爱子,伸手盖在他眼睛上。
“闭眼,睡觉,明日还要上朝。”
扶苏眨了眨眼,乖乖闭上了:
“我睡了,父亲快把手缩回被子里,外头太冷了。”
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的,他自己精力充沛闹腾得很,父亲就捂着他的眼睛让他不许闹了。
一开始他不懂事,愣是闹到后半夜。结果第二日父亲一整日都精神萎靡,把他给吓坏了。
后来扶苏就学乖了,哪怕自己睡不着也闭着眼睛装睡。安安静静的,不再闹人。
侍者吹熄了蜡烛,扶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微弱的月光透过新换的琉璃花窗照入殿内,被拉上的帐幔遮挡,越发看不清楚了。
但扶苏还是能看见父亲的轮廓。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恍惚间睡了过去。梦里是一样的场景,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时间仿佛从来没有流动过。
秦王政这夜休息得不错。
他以前从未与儿女共寝过,原以为自己会很不习惯。但当真躺下之后,没多久就入睡
了,像是经历过很多回类似的事情一般。
早起看见缩在身侧被褥中的一团儿子,险些幻视了一个三头身的小扶苏也睡成了个球。
秦王政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一下儿子的鼻尖,把人闹醒了,动作堪称十分熟练。
扶苏后半夜才睡着,现在被弄醒自然还没睡够。他有点起床气,但睁眼看见父亲,就瞬间消了气。
从愤怒一秒切换到了撒娇抱怨:
“阿父!我还很困呢!”
秦王政收回手,一本正经地甩锅:
“谁叫你昨夜乱跑的?再睡一会儿,今日早朝不必去了,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能总是睡懒觉耽误早朝,一两次也就算了,长此以往影响不好。
秦王政独自去上朝了。
出门前被侍者拦下,对方奉上一碗用羊肉炖煮的热汤饼。秦王这才想起来方才因为心虚着急出门,差点忘了用点东西垫垫肚子。
汤饼就是面条,秦人爱把各种面食称作饼。
早间的这碗汤饼是天冷之后扶苏就叮嘱膳房每日准备上的。清早吃点暖身的食物,这样出门后就不会灌一肚子冷风凉了胃。
秦王政心情愉悦地用完早点踏出了章台宫,在朝宫见到群臣时才收敛情绪。
面对众臣时不时瞄向他身侧空位的眼神,秦王政淡定地表示:
“太子有些受凉,寡人命他在宫中好好休息。”
群臣迅速接受了这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