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急,还是学宫藏书需要慎重考虑。”
官学教材就那么几本,远不够支撑一个藏书殿的规模。但别的书籍不能随便放进去,秦王这才想弄点技术类的进去凑数。
不过仔细一想,学子只怕没兴趣看这些技术类书籍。倘若藏书种类单一,藏书殿就吸引不到学子进入了。
扶苏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内宫藏书殿似乎没什么书籍限制,外宫藏书其实不必太过苛刻。只需剔除六国史书相关的内容,其他的随他们看便是。”
对于统一思想这件事,扶苏的意见一向是堵不如疏。
把百家全打压了就剩个法家,大可不必。压得狠了反而容易反弹,只在长安开个口子就能把人都吸引到长安来,更利于管理和约束。
六国史书删减版骗不了那些求学者,所以仅供官学使用即可。藏书殿干脆不放任何一本改版的史书,也免得
()落人口舌。
扶苏还道:
“我们可以派人多写点新的书籍加塞进去(),就像这样……
他举了几个例子。
比如给历代秦王都写一本传记?(),进行一些春秋笔法,以夸赞褒扬为主。要是有足够的人手和精力,给历代贤臣名将也写一本。
除了传记这种明晃晃的大秦宣传书籍之外,还能搞点隐晦的软洗脑。例如叫臣子们写点自己的治国主张,能在大秦朝中混出头的,基本都是思想和秦国适配的。
学子来求学,不就是学的治国吗?光让他们听各家领头人说自家学派的主张,又不一定适合大秦。
官员若有空,也能偶尔过去开一堂公开课,努力给还没定型的学子洗脑。
扶苏建议多培养一些杂家学子,杂家比较务实,拼凑出来的治国理念最适合如今的大秦。
秦王政一开始并不是很赞同爱子的“开放藏书限制”之说。
堵不如疏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做起来实在太困难了。一着不慎就容易翻车,远没有一刀切来得干脆利落还省事。
大秦各处都等着他去改革,秦王没有那么多精力将方方面面都完善好。有些东西他认为可以留给后人去慢慢做,大秦又不能全靠他一代帝王。
但爱子的提议听着尚算可行,倒也不是不能尝试一番。
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秦王政也不想轻易反驳太子的提议。左右还有那么多臣子能给太子查缺补漏,真正施行时出现问题也能及时叫停。
秦王政便看向扶苏:
“愚民方可叫庶民安分守己,开民智后难以管束。百家学子也同样,放任他们随意学习只会更难约束。”
所以,你可想好要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扶苏微笑着反问:
“父亲莫非没有自信能管得住他们?还是担忧我能力不足?”
秦王政笑了。
他睥睨四方,傲然地表示那些人在他手心里根本翻不出浪来,堂堂秦王自然不惧这些。
六国贵族多如牛毛,个个都学识渊博,比那些学子和庶民更难管教,不照样被他压得死死的?
然而他和扶苏不惧天下间的任何艰难险阻,不代表后代也能有如此雄才大略。换上平庸的君主,这样思想开放的世道恐怕会成为大秦的催命符。
扶苏当然不会说他是个追求自己治下千古传颂、根本不管子孙死活的皇帝,毕竟父亲是想要大秦千秋万代的。
他想了想说道:
“既如此,我们可采取折中之策。”
谁说长安城思想开放就等于整个大秦都思想开放了?大秦留一个长安当口子就可以了,其他地方继续施行思想管控的政策。
事实上秦国至今为止的布置都是这样的,各地官学看似在教授庶民知识、开启民智,然而教导的内容全是经过朝廷筛选的。
倘若在这种情况下庶民还因为开智而造反了,不能说是他们懂得多了心大了,只能证
()明是统治者的不对。
庶民从小学习的就是君王要以国家为重、官员应当秉公执法。这样一来在正常情况下庶民当然不会生乱,除非君主昏聩、臣子奸佞。
扶苏提议,那就多加点爱国教育。
遇到这样的君臣,庶民的爱国之心会让他们选择铲奸除恶,再扶持秦氏的明德新君上位,而不是自己翻身做皇帝。
扶苏扫了一眼殿中的臣子,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