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入体之时,她竟感到一丝畅快之意。经年来,压抑的悔恨、愧疚,以及心痛在一时间迸发出来,化作无尽的潮涌,将她的所有情愫淹没。
昔年所负他的,桩桩件件,好像就在这一刻还清了一般。
她只觉身体像是有千斤之重,无法动弹。口中悄无声息,毫无意识地唤了他的名:
“长风。”
她渐渐生冷的手,想再抚一次少年微带胡渣的下颔,却只触到一片冰寒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那双眼,那么熟悉,那么相似,可以看到眸光中的一丝迷茫,一丝无措,还有一丝痛彻。
急急拥她入怀的那个胸膛,滚烫一如往昔。
原是叱炎,她又错认了。
她苦笑一声,心叹也罢。
心甘情愿,倒也并无悔意。
“嘶……”胸口像是被硬生生裂开一般疼痛。
眼帘中,并非是惯常的毡帐顶,而是中原房屋的房顶木梁。身旁只立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
“姑娘别怕。”那妇人见她醒来,柔声慰道。一面用剪子剪去她伤口处黏连的衣料,将她整一侧的雪肩露在外头,覆上几片草药止血。
辰霜偏过头,望见一道宽肩窄腰的身影掀开门帘,隐隐离去。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游离在外,又再度痛得昏了过去。
叱炎立在医馆门外的,满身的血迹已干涸,肃杀之气分毫未减。他沉默良久,终于向一旁的葛萨发问道:
“你可有听清楚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葛萨一愣,回忆起一个时辰前的情景。
他的主子被几个兵围攻,其中一个趁机拿短刀偷袭,却被那个女子欺身挡了去。
女子悄然飘落,昏过去前喃喃着什么。
那句话太过轻微,葛萨着实没听清,只得按着最后几个字的口型胡诌了一句:
“殿下,不要死?”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奇怪,中刀危在旦夕的是她,怎么叫殿下不要死?
许是听岔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间,葛萨不由望了一眼身旁屹立不动的叱炎。
可他自跟了主子以来,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好似被天神抽走了魂魄。
当时情急,与大可汗的骑兵混战之际,他的主子竟当众下令,要与之速战速决后突围出来。如此一来,这等同于将玄军的半条后路切断了。
接着,主子便抱着重伤的女子,策马狂奔至最近的甘州城,寻了一间中原医馆为她治伤。
他亲眼所见,那刀刺在她上胸位置,所幸不是什么要害之处,应是无性命之忧的。可他却见主子独立庭中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魂不守舍。
他挠了挠头,上前対静默不语的主子试探问道:
“大可汗的兵活捉一千人,其余都是死尸。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