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可敦可是在回鹘王庭见到过她?”崔焕之见可敦眼中似有波澜,惊喜地追问道。
宴海闷头饮了一口掌中的茶,摇头道:
“我自来了回鹘,已是十多年未见清河了。我还以为,她早已死在了当年宫变中。”
“说来话长,清河五年前辗转投奔我陇右,成为军师,已是我军左膀右臂。今次战败,她听闻圣上要拿她和亲,便从凉州逃走。我等已找了数日,还未找到。”崔焕之徐徐道来,又取出怀中一片带血的裂帛和一支断箭头,向她示道,“但已探查出她来了回鹘,不知可敦近日有否有所发现?”
宴海瞟了一眼他手中之物,在心中哼了一声。
恐怕这才是二人单独来见她的目的吧。
她用帕子轻轻掖了掖沾了茶水的唇角,不慌不忙道:
“按理说,来王庭的汉人都必要经我手。她若真来了,怎逃得过我的法眼?”
崔焕之点头称是,又道:
“因清河公主出逃,长安那边已定下了一位宗室女封为公主,代为和亲,她已不必再去。若是能找到她,由我将她带回凉州,此事也算圆满。”
“往年向来是以宗室女和亲没错,可掖擎可汗你也知道,当年一力要求,只娶公主。不然我也不会以公主之身,下嫁回鹘。”宴海神情肃然,嘲道,“长安那边打的主意,怕是要落空了。”
“今次使臣前来,为的就是和谈之事。无论如何,前耻不忘,大唐不愿再失一位公主。可敦在回鹘劳苦功高,多年来襄助良多,陇右崔氏永志难忘。”见她神情有所缓和,崔焕之才补了一句,“若有她的踪迹,还请可敦速速飞书传来。我等感激不尽。”
宴海放下茶盏,起身淡淡道:
“找人此等小事如何劳烦陇右少帅亲自前来。你身份尴尬,在王庭不宜久留,再待久了,怕是连我都护不了你。”
崔焕之二人施礼后告退。
宴海没有送出帐外,只是举目望着帐内封闭的天空。
可敦帐,比之记忆中的皇宫显得犹为狭小和困顿,她身其中,茕茕孑立,背影落寞。
人都找到回鹘来了,还真是情深义重。
她这个妹妹,印象中小时候总是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只因她是婢子所生且不受恩宠。流落宫外十余年之后,倒是比她所想的,更为出色。连陇右军少帅都对她如此看重。
她不由瞥了一眼他们送来放在一旁的两个匣子。里面的宝物贵重得抵得上半座城池人一月的口粮,竟只是为了从自己口中探得她的行踪和消息。
这颗棋子,还真是精贵。
宴海低下头,轻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唤来了香芝:
“把这两匣子的东西都变卖了,换成粮食和棉衣分发给边境的灾民吧。无论是胡是汉,都可取用。今冬旱灾,民生多艰,受饥荒和冻馁之苦的人不再少数。”
香芝受命,前去翻看这匣子清点数量。她捞起一串碧玺耳珰,朝宴海挥了挥道:
“公主不自己留下点什么吗?奴婢看着,都是些好精致的物什儿,比当年咱们在宫里头瞧见的,不逊色多少呢。”
幽绿的珠子折射出剔透无暇的光,生机勃勃的翠色表面映出女郎秋水一般的明澈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