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焕之剑眉一凛,轻轻舐去了指尖的血,幽声问道:
“那队使臣现在人在何处?”
“就在甘州城外的山坡下驻扎。”
他闻言,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扬鞭朝城外奔去。
天蒙蒙亮,一抹鱼肚白像是青灰的瓷釉,在天穹处裂出一道口子。
今日玄王叱炎出征祁郸,回鹘王庭外已列好了兵阵。
辰霜立在行伍里头,遥望一身玄甲的叱炎在阵前点兵。
奔马长啸而过,卷起阵阵沙尘,她望着指挥若定的男子,目光随着他身形影动,半刻都不曾落下。
他手执马鞭,脚踏马镫,挥斥方遒的模样,让她不由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少年将军,思考时也习惯于双手绞着马鞭,轻踢马镫;调兵遣将时,不喜静坐马上发号施令,常常驱马徘徊于阵前,来去数十丈,他嘹亮的令声传遍辽阔的行阵。
眼前那个男子,有着和他同样的身形举止和细小动作,只不过多了一份蓬勃的野性。
她心中又燃起了点点星火,望着望着,却不知那男子已策马行至她眼前。
耳畔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伴着剧烈奔马后的低喘:
“本王今日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他察觉到了她一直以来的注视。
辰霜抬眸,望见了高坐骠马上的男子,赤翎玄盔,红缨飞扬,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许恍惚。
见她愣神不语,眉目哀愁,叱炎微皱眉头,:
“是想到即将要入虎口,这才知道害怕?”
“小人并不害怕。哪怕是虎穴龙潭,也要闯一闯的。”辰霜挺直了腰背,一脸正气,“只望殿下不要食言。事成之后,依我一诺。”
叱炎不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也并未回答她好与不好。
沉默间,他从胸襟中掏出一小瓶,抛掷于她手中,冷冷道:
“本王要的,是一个香饵,不是残饵。”
辰霜不解,接过那瓷釉小瓶后打开,看到那褐色的膏体,才知这是中原上好的金创药。当年在陇右军中,只有三品主将才用得上的,在塞外更是可遇不可求。
她这才发觉,肩头的箭伤又有一道小口子裂开,在她雪白的胡衣上渗出了乌红色的血。这几日心烦意乱,不曾记得上药,这伤口才迟迟未好,现下血才又溢了出来。
叱炎定是看到了血迹,不知他哪里得来的药,又为何会给了自己。
辰霜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既是关键的诱饵,他许是要利用她这副精贵的皮囊,才迫不得已施药的吧。
如此思定后,她便心安理地收下了药瓶,微微屈膝,对着马上的男子道:
“谢殿下。”
叱炎颔首,偏过头望向远处。片刻后,他一扬下颚,沉声道:
“你们大唐的使臣来了。”
辰霜循着他指的方向,踮起脚尖,目光越过绵延的玄色甲兵,望见了熟悉的朱红色旌旗,上面大大的“唐”字一下子便戳进了她的心扉,涌起一股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