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四驾马车于宫门长驱直入,车速并不快,但是过于华丽贵重的马车一下子就占据了大半个宫道。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朝太和殿方向驶去。
“如今也就只有大长公主的马车能驶进去,我们的马车不让进,怎的连软轿都不准进。”女眷中有一个贵女出言埋怨,她的母亲瞪她一眼,低声呵斥:“休得胡言乱语。”
前朝宫变,那些逆贼便是潜藏在进宫的马车当中才混进宫城的,先帝平乱后,便不再允许任何人坐马车进宫,如今新帝即位,因体恤大长公主每日进宫的辛劳,特准许大长公主坐马车进宫。
全天下也就只有大长公主有此特权,旁人想都不要想。
话音未落多久,便听闻身后有铁蹄铮铮声传来,只见一个身披着白色毛领斗篷的少年打马而来,全然无视底下众人惊讶的眼神,笔直地朝着前殿而去。
“这……这不是忠勇侯吗?他为何也能骑马进宫?”人群中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臣子交头接耳,有声音传来:“听闻是大长公主给的特权,念他劳苦功高,特赐皇恩呢。”
“忠勇侯能有此造化,也算是苦尽甘来。”
有老臣子冷笑一声说:“不过是小人得志,仗着军功便这般嚣张,看他能得意几时。”
坐在马车里的崔荷正昏昏欲睡,忽听到车外有马蹄声响起,她不由皱起眉头,撩起车帘循声望去,一眼便瞧见一马当先的谢翎。
崔荷收回脑袋,小声问:“娘亲,谢翎为何能骑马进宫?他就不怕犯了宫中大忌吗?”
正闭目养神的大长公主解释道:“皇家恩赐,以示殊荣。”
要拉拢谢翎,除了实际点的封官赏爵外,还需靠点别的,比如人前的风光,忠勇侯府曾落魄过,想要重新扬眉吐气,那在皇城中招摇过市地骑行便能给足他忠勇侯脸面。
崔荷干脆掀开帘子趴在窗沿上,等着谢翎打马而来,可是谢翎在马车后就慢下了步伐,止步不前。
等了许久也不见谢翎上前,崔荷伸出脑袋往后探去,就见谢翎握紧缰绳,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
崔荷与他对视了一眼,谢翎却视若无睹,想到今早的事,崔荷气结于心,干脆娇喝一声:“谢翎,敢骑马进宫,却不敢上前来?”
有了崔荷这一声呵斥,谢翎只能上前请安。
远处的崔荷听不到谢翎不满地啧了一声,唯有他身旁的副将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看到谢翎微微抿下的唇角,小侯爷现在正不满着呢。
谢翎轻踢马肚,胯|下骏马快走两步来到了大长公主车辇旁,他看都没看崔荷一眼,只与马车中的大长公主请安:“微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车内传来大长公主清冷的声音:“谢大人免礼,怎的孤身一人,老太君身子可还康健?”
谢翎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大长公主关心,微臣祖母的身体微恙,不便进宫赴宴。”
“无妨,宴席散去后,本宫便派于太医去给老太君把把脉。”
“有劳大长公主费心,微臣替祖母谢过大长公主关心。”
谢翎与大长公主隔着一个崔荷在闲聊,把她一个大活人给无视了个彻底。
崔荷坐直了身子,故意挡住了他与大长公主的视线,头上的珠钗步摇随着她扭头的姿势轻轻晃动起来:“谢翎,你眼中可还有本郡主!”
谢翎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崔荷今夜装扮极美,眉眼间顾盼生辉,特别是在她生气的时候,微微鼓起的面颊如军营中的白面馒头,真想让人揉扁搓圆。
意识过来后,谢翎颇有些嫌弃自己的想法,他随意拱手行礼,语气略带敷衍:“见过郡主。”
“嗯,免礼平身吧。”崔荷今夜心情好,便不与他计较白日的事了。
她单手支颐撑在车窗上看他,故意问道,“谢翎,骑着马进宫的感觉如何,可还威风?”
谢翎顾着大长公主在,便给她留了点面子:“郡主说笑了,皇上与大长公主体恤我腿伤未愈,特许我骑马进宫,何来耍威风一谈。”
崔荷眼睛往他腿上瞥了一眼,怎么之前没听说谢翎的腿受过伤,白日里见到的谢翎,他也是骑在马背上的,她根本就没机会见谢翎走路的样子,难不成他的腿真的受了伤?
关心则乱,崔荷也顾不得别的,连忙问道:“你的腿怎么受伤的,伤着哪儿了?”
谢翎权当没听到,与车厢里的大长公主说:“不扰殿下清静,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勒了一下缰绳,骏马停了下来,由着大长公主的车辇在前面走着,他和副将则慢悠悠的骑着马在后头跟着。
好心当作驴肝肺,崔荷只觉得丢了面子,在谢翎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谢翎恍然未觉,望着宫墙两侧的探出的树枝,轻折一支腊梅于手中把玩,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崔荷气闷不已,一双杏眼皱起,险些被她拉成上挑的凤眼。
大长公主睁眼看她,见她绞着帕子生气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到底是年轻,这么沉不住气。
*
另一厢。
樊素与自己的祖父同乘一座马车进宫,车厢里升起淡淡的熏香,樊阁老靠着腰枕闭目养神,樊素则坐在车窗旁往街边看去。
“素素。”樊阁老一声轻唤,把樊素唤了回头,樊素连忙坐直身子应道:“祖父。”
樊阁老睁开双眼,他松弛的眼窝下的眼睛却矍铄有神:“听门房说,你今日出府去了?”
“是,我与郡主一道出门去的。”
樊阁老微微颔首,樊素父母早逝,唯一亲近的姑母远嫁范阳,樊府只有她一个女眷,樊素便养成了安静内敛的性子。
内敛性子的樊素竟能与刁蛮任性的安阳郡主成为至交好友,也是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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