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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夫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漠然把目光投向远方。
“是谁杀了秦威?让我猜猜,是你们的敌人吗?”陈渝努力不让宁大夫看出她内心的喜悦。
“没有人杀他,他是自己在府内悬梁自尽的。还留下手书说受顽疾折磨许久,已经生无可恋。”宁大夫感叹道,“这痨病鬼真是晦气的很。亏得他的家人还披麻戴孝,府门前也挽上了黑纱,看来不出意外还会大宴宾客。”
“这是中原人丧仪惯常的一部分,无论身份地位,死因如何。”陈渝耐心解释道。
宁大夫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黑衣黑裤的蒙面仆役走了过来,用标准的汉话开口道,“主人,东西都收拾好了。”
宁大夫点点头,“先这么着吧。等雪小些我们就出发。”
陈渝看着那仆役在雪地上踩出的脚印和消失在拐角处的瘦小身影,皱眉问道,“不是说没法出城了吗,怎么还收拾东西。”
“没法出城,不代表我们就要待在这里。”宁大夫抬头望天,阴沉沉的乌云弥散在空中,“我看这几日会有鹅毛大雪,与其在这里补给不便,不如去城里小住。再说这种地方,只要官兵一围就能瓮中捉鳖,是不可久留的。”
“听你说,好像城内就能隐蔽许多似的。”
“也不尽然,但总比这里好。”宁大夫用手指不轻不重敲了一下陈渝的额头,“到时候你能老实点儿,我就不绑你也不蒙你的眼睛。”
陈渝顺从的点点头,好女不吃眼前亏嘛。
挪窝的路上还算顺利,只是时间久了点。当然,即使是一炷香的功夫在百无聊赖的陈渝看来也是极其漫长的。因为她被蒙着眼睛,塞上嘴捆了起来,和一大堆被褥衣裳等被草草塞在马车里。
过了许久,有人把陈渝身前的各种杂物统统挪走。
“到了。”宁大夫心中轻松不少。然后一把拉起横倒在一旁的陈渝,替她解开手脚上的绳索,又除去嘴里的木塞。
陈渝扶着车栏坐起来。刚伸手要去摘蒙眼的布条,却被宁大夫一把抓住。他的手劲很大,抓的陈渝十指生疼。
宁大牵引着陈渝高高低低穿廊绕楼走了百十来步,耳畔风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春意盎然的温暖。
“知道你怕冷,我让人先把地龙烧旺了,这才带你过来。”他温柔地摘下陈渝眼睛上覆盖的布条,“这里可比之前舒服的多,你好好待在这里,看看书练练字都可以。”
陈渝看房内陈设精美舒适,衣柜书桌一应俱全,床上堆满簇新的苏绣枕被,似乎是富贵人家后宅的样子。不过墙上无窗,全靠火烛照明,再华美终究还是个不见天日的拘禁之所。
陈渝背过身,避开宁大夫期待的目光,冷声道,“你说话不算话,我再乖也还是被捆起来塞住嘴押送到这里。”
“路途遥远,怕夜长梦多。再说,我这般谨慎,不也是在乎你吗?”宁大夫坐在床上,一脸无赖的笑着。
陈渝不想搭理他,走到书架前,眼光在诸多话本中扫了一遍。“不错,都是我爱看的。”
“那是自然,你的爱好,花老板都说的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陈渝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告诉你无妨,杏花楼的老板花维,把你的各种喜好跟我说的一清二楚,生怕委屈了你。”宁大夫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不瞒你说,买这座宅子的银两都是他替我准备的,你说他还有什么不肯为我做?”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陈渝跌坐在桌前的黄花梨太师椅中。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居然有花维参与。花维在她心里,是一个精明而友善的生意人,心思细密体贴入微。虽然偶尔会见缝插针敲孙康一笔,但更多时候是默默照顾着身边人的。
陈渝的失神被坐在床榻上的宁大夫尽收眼底。他乘胜追击道,“不瞒你说,不光是这座宅子,我京内其他的大小适宜多半都是在杏花楼内约谈打理的。特别是需要用到的金银,都是由杏花楼出面接收。你想想,花老板对我该有多肝脑涂地啊。若不是迟早要走,感动的我都想入股杏花楼了。”
陈渝压住胸口一阵翻腾,转移话题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在京中产业不少?”
“不多不多。不过寒舍几处,库房若干而已。”宁大夫放松的伸了个懒腰,“不然呢?若是不幸一两处地方被官兵端了,我不是要带着心爱的小美人露宿街头了?”
“你可真是有钱,就是不知来路如何。”陈渝淡淡嘲讽道。
“嗯,银钱不问出处,不过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宁大夫依旧是那副油嘴滑舌的腔调。
“对了,你要我跟你回去,什么时候能够动身?”
“过些日子吧。至少等情况安定点,我也得把京中事情都了结了,毕竟一旦出京,就不会再回来。”
“既然如此,我想你替我了却个心愿。”陈渝轻叹一声,“毕竟以后都不再回来,我不想走的留有遗憾。”
陈渝吐词轻柔,字里行间弥漫着无限伤感。宁大夫心里一软,毕竟陈渝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都还乖巧听话,既没有试图逃走也不曾胡闹搞过什么破坏。
“你说。”
“我身边有个打小伺候我的丫鬟,名叫小月。当初为了跟着我哪怕抛弃一切也要留在京城,后来又被我牵连关进了监狱。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万分愧疚。”陈渝说的楚楚可怜,“这次我跟你走了,她在京内就是无依无靠如丧家之犬。我不忍她落到如此地步,所以请你帮我找找她,想方设法带她一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