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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你大胆说。看起来你过的还不错。”孙康囫囵着咽下满口糕饼茶水,“案子还没来得及会审,一切都有机会。”
孙康话音未落,莫青衡眼里忽的燃起些微光亮,随即黯淡下去。
“这些日子,他们对我都照顾的不错。吃的用的也都还舒服。”莫青衡拿起一块芙蓉糕,“谢谢二位今天肯来听我一言。”
“不必客气。孙大人是会审参与者之一,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搞清楚事实。你知道,我们都不会害你。”
“唉。”莫青衡咬了一小口芙蓉糕,“这滋味,好多年没尝过了。”
“那我就先从庐州说起。这些年草原风调雨顺,北羯牛肥马壮,双方商贾在庐州城北集市上互通有无,一点都看不出会发生劫掠这种事情。”
“这么说来,这次突袭你觉得是意外?你回想一下,在此之前庐州城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陈渝放缓语速,循循善诱。
“如果没有,也不会请你专程走一趟。不过我手里没有证据,信与不信全凭你们自己。”
陈渝颔首,”但说无妨。“
“其实,那天的酒是我自己喝醉的。我早知会有出事的一天,却一直侥幸不会来得这么快。”莫青衡语气沉沉,一落到底,“其实,庐州府官员里,有不少人都与北羯贵族来往密切。东市上有不少店铺是官员眷属与北羯人合伙开设。更有甚者纳了北羯美人为妾,日日莺歌燕舞,好不痛快。”
“胆大包天。”孙康冷冷地说道,“我朝法律严禁在任官员经商,更遑论与外族合伙,来往过密。”
“我是守将,还是外官,手上只有兵权,管不了官吏僚属。开始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直到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有些大的商户背后有官员撑腰,载货的马车可以不经检查从城外长驱直入。”
“既然官府上上下下都有参与,这一切你又是如何得知?”陈渝开口问道。
“我平日最不喜欢关在府邸里,拘束的紧。很多时候,我换上一身粗布衣裤,打扮成平民样子,上集市去吃肉喝酒,四处转转,也顺便体察一下风土民情。我学过一点易容术,很多时候,他们认不出我,我却认识他们。”
“他们的做法很隐蔽,我大概在任上第三年才发现的。当时也跟庐州知府反映过多次,他是庐州本地人,要求他约束好手下。那老东西总是好言好语的答应着,但始终没个动静。”
听了莫青衡的话,孙康和陈渝对视了一眼。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莫青衡所言俱是事实,那么这是一起骇人听闻的窝案。
“听你的话说,那些庐州官员只是违规做些生意。你可以换掉城门的看守,分明赏罚,令他们恪守职责。甚至以你的权力,可以从京中直接带亲卫去换掉他们。”
“陈姑娘,我开始也这么想。可我发现,他们胆大到不但货物可以不经检查进庐州,甚至深更半夜,全城都宵禁了。他们还有办法把货物运进城里。”
“你是说,他们完全把握了城门布防?收买了所有的城门看守?”孙康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不,我怀疑,他们开辟了另一条路进城。一条鲜为人知的密道。”话说到此,莫青衡起身,跪在孙康面前,“孙大人,我暗中调查的事,应当一早就走露了风声。我也曾带去过亲卫,可他们有的水土不服匆匆病倒,不过数月就折返京城。剩下的,有的被孤立终日无所事事,有的则和本地官吏打成一片。”
“以你的品级,去庐州只能带亲卫二十人,确实孤掌难鸣。”孙康躬身扶起莫青衡,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抚慰的轻拍着他的手背,”无论有没有证据,继续说下去。“
“我想跟朝廷上书,却也知道污蔑同僚是什么罪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能一面虚与委蛇的应付着,一面想暗暗寻找那条密道。”
“你为何如此肯定有密道出现?”陈渝不明就里,“就算有违禁物品,如你所说,他们藏在马车里,神不知鬼不觉带到庐州城也说得过去。”
“因为我亲眼见过,北羯的日逐王数次出现在庐州城内。有一次甚至是擦肩而过,他还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
“什么时候的事?那日逐王不就是带兵前来劫掠庐州的头领么?你又如何认识?”对于莫青衡案,孙康把证据和案卷记录来来回回翻阅了好多遍,关键人物早已烂熟于心。
“我也是庐州出事当日傍晚,在城外看到狼头旗才知道,之前遇到的,就是日逐王本人。”
莫青衡一对剑眉几乎皱成了川字,“他身高八尺有余,额头上纹了一个鹰嘴刺青,左手比旁人多一个手指。这样的人我第一次遇到便留了心,命我的心腹化装成小贩在城门附近驻守,结果每次都一无所获。像沙子一样一阵风儿就刮过来,又像沙子一样一阵风似的出城去了。连他的几个随从,都一向来无影去无踪。”
23。劫掠我们不在四面楚歌的庐州城,没有……
莫青衡说完,赌气似的把那块残余的芙蓉糕塞进嘴里,就着已经冷掉的茶水吃了下去。陈渝还记得他进入诏狱那天虽然面色苍白,但不似这般消瘦。无论是廷尉府还是新狱,孙康和陈渝都没有在饮食起居上给他吃过一丁点儿苦头,想必他是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的不轻。
“庐城遭到劫掠的那日,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灌醉。”孙康一下子问出了陈渝内心沉淀已久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