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但席冲直觉是火车上那个长头男人偷走的。
心里来不及感觉难过,他饿得肚子都扁了,说不定从侧面看他还没有一张纸厚。
他绕到饭店后门,试图从垃圾桶里翻出点什么,但刚伸手就被旁边的流浪汉伸脚踹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时候,席冲眼前晃过流浪汉的身形,心里莫名想不愧是北京,这里连流浪汉都这么健壮。
像这种年轻有力气的人,在他们村不愁找活干,怎么会沦落成流浪汉?
只要肯吃苦,光是摘豆角一天都能挣八十块。
席冲饿得浑身没力气,而且成年人与他力量悬殊,根本没有较量的余地。
他只能爬起来换地方,可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有主的,这里似乎已经被划分好了,这片归这个流浪汉,那片归那个流浪汉。
像席冲这种外来的异地小流浪娃,完全格格不入,根本挤不进来。
最后席冲只能沦落到跟野狗抢吃的,至少狗他是打得过的。
不过有的狗会叫来同伴,一不留神身后就会出现一群龇牙的野狗。
好在席冲跑得快,才没被一群狗围攻。
晚上他找了个银行自助厅,但半夜就被进来的几名流浪汉赶走了。
后来他再次去了桥洞,在水坑旁边找到一小块空地,这里没有人愿意抢,才终于睡了个觉。
就这么过了三天,席冲白天在派出所碰壁,然后因为跟流浪汉抢吃的而打架,晚上再因为睡觉争地盘大打出手。
他现北京的派出所比市里多多了,光是这几天他找到的就好几所。
可不论他进到哪里,最后都会说让他找当地的派出所处理,唯独一个没这么说,但看他不满14岁,要送他去福利院。
最后席冲偷跑出来,忽然开窍。
一次次碰壁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渺小,也明白了深山的可畏。
他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
晚上席冲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后背承受着灌进桥洞里的狂风,脸埋在膝盖里,又冷,又饿,身上还疼。
这里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想回家了。
也不知道游阳现在怎么样了,小胖子有没有再欺负他,还有那个叫冯兵的黄毛混混,有没有再带人去揍他。
席冲在迷糊中睡着了,梦里出现了好多人。
先是席江林,喝完酒他照例在院子里耍酒疯,爷爷奶奶在旁边好言相劝,却被席江林粗鲁地推在地上,撞散了旁边的苞米谷堆;后来是高昔青,面目模糊,低声说着什么,一遍又一遍机械重复;还有女警、冯兵、小胖子。。。。。最后出现的人是游阳。
这小子又哭了,一张小白脸哭得涨红,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往下掉,抓着他的衣摆嚎啕大哭:“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哥你是不是骗我,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哥,哥,哥,哥。。。。。。”
席冲被吵醒了,在桥洞下瞪着眼睛,好半天脑中都萦绕着游阳的哭声,魔音一样不停。
天已经亮了,旁边的流浪汉大多还蜷缩在角落,死了般一动不动。
席冲闭了下眼,耳边终于清净了点。
把游阳赶出脑袋,他从地上爬起来。
吹了一夜冷风,他浑身上下又僵又硬,再叠加新伤旧伤,稍微一动都疼得龇牙咧嘴。
肚子已经饿得麻木,席冲忍痛活动着四肢,转头走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