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量比她高出足有一个头,靠近之后,她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孔。
在被萤火照得明灭的院子里,她望着他低垂下来的眼睛。
“狛治先生,请让我看看您的手吧。”
她说。
少年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又往背后收了收。
可他的动作旋即便僵住了。
月色落在少女的眼底,如山间的花瓣掬了一捧清泉。
皎白的光在她眼底晕开,潋滟得让人心颤。
于是手臂的肌肉终于还是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他依照她所说的那样,伸出了藏在背后那双混杂着泥水与斑驳伤痕的手。
少女的瞳孔微微颤动,她有些不安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却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良久,她才又抬起视线,轻轻问了句:
“疼吗?”
狛治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这样的小伤他不在乎,可在落在她眼底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种别样的满足感在心底里翻腾。
半晌之后,他缓缓地,像是生锈了的机器一样僵硬地点了下头。
有萤火闪过少年的耳际,将那一瞬透红的耳尖照亮。
于是少女弯起了眼睛,轻轻笑了:
“那么,就让我来为您包扎吧。”
站在荒草中间,穿着单薄衣衫的少女的身体出现了有些不自然地轻轻颤抖。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压上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让里面过分明显的鼓动重新安静下来。
这没用。
当然没用。
那些在里面翻腾的东西根本就不受人所控,于是她能做的也并非全然将它们抹消,只放在一边,不去看,不去想。
惊飞的流萤如溪流般朝某个方向汇集,于是恋雪也理所当然的看到了那座伫立在黑暗当中的倾颓的小屋。
那是道场的柴房。
记忆当中,这座道场的柴房修得倒是比一般家里宽敞。
毕竟道场的房间众多,地方又大,一到了冬日,想要让整个场子都暖和起来,不免要烧许多柴火。
当初建造这座道场的祖辈大概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特意将柴房扩大。
只是到了庆藏接手道场那两年,因为没什么门生,道场里多数的房间也只是闲置,所以自然不会用到那么多柴火。
于是柴房里余下的空间被庆藏杂七杂八地塞了很多杂物,多是些连他自己也记不得的东西。
柴房原就比其他建筑更低矮,在过往的风雨里,它几乎已经垮塌了大半,只剩下一两根柱子勉力支撑着剩下的一半空间。
而猗窝座显然对这间小房子的修缮也不很上心。
它如当年被堆放在里面的杂物一样,就这么被遗忘在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