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笑着的,当她说话的声音消散的时候,笑意便盈了上来。
可她却显然撑不起这样的笑容,不消片刻,那笑意便破碎在了愈发沉重的呼吸当中。
她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缓过精神重新开口。
“说得好像,我的生死皆可以由你来掌控一样。”
即使如此,她仍是笑着的。
笑着,注视着眼前那张熟悉又扭曲的属于上弦鬼的面孔。
“对于你来说,杀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让变成这样的我活下去,大约并不容易吧。”
“你偏选了一条不容易的路呢。”
上弦鬼的身体出现了不自然的震动,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肌肉的僵硬。
她的语气太平静,可听她这样说,他只觉得心里像有惊澜在翻腾。
“你也说你想活下去。”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同样的语气,同样平静的叙述,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不显得狼狈不堪。
于是她的笑意更浓了。
“是啊,我也想活着。”
“可我的生死也仿佛并不由我。”
“这世界上的大多事,似乎都不由我。”
她说着,缓缓地垂下眼睫,似乎只是虚虚一眨。
可当眼睛再抬起来的时候,却没有再看向猗窝座,而是看向他身后那道幛子门。
那视线仿佛透过了幛子门上的挡风纸,穿过檐廊和外面的一层屏障,直看向深深的庭院。
“外面已经是樱花开的时节了吧。”
沉絮(一)
话题忽然的转变让猗窝座有一瞬的愕然。
但他的思路还是不由得随着少女的问题飘向了她视线所及的庭院。
庭院的中间是一棵合抱粗的樱花树,那是当年便已经颇有年岁的古树,虽然经年没有人打理,加上周围的其他草木毫不客气地掠夺本被它独占的养分与阳光,致使它远不如当年繁茂,可在胡乱伸长的枝桠上,还是缀着星星点点粉白的花瓣。
这一年的樱花的确已经开了。
只是身为鬼的他已有许多年未曾注意过这样的变化。
他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一年一年的季节更迭也与许多东西一样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毕竟那原本就是人类赋予它们的定义。
他原也不是善解风情的人。
事实上,在他还是人类的那些日子里,也并不都会留意什么风景。
至少在年幼漂泊无依的那些时候,他从未想过要去看春花的绚烂,第一次留意到那样的风景,还是在到了素流道场之后,听那个人提起时。
那时外面的天气是透着独属于春日的料峭的。
恋雪体弱,最受不得风寒,于是房间的幛子门总是关着,将一室火炉烘烤出的热气也都圈在里面。
那样的房间对于一般人来说未免有些闷热,对于火力旺盛的少年人来说更是如此,更不用说,跟美丽的少女单独处在那样狭小的房间里原本就让人局促,是而绝大多数的时间里,狛治总会陪侍在幛子门的外面。
隔着幛子门,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脸,却反而话多了起来。